锦鲤楼的建立对于荣三鲤而言,远远不止是一座酒楼那么简单。
它更像是一个枢纽,这头连着平州,那头连着昌州。掌柜的身份是她最好的掩护,她可以借助这栋酒楼,与日夜川流不息的客人,让信息来往于三地。
枢纽创立前期不能被人发现,要尽可能的低T,所以她才选择并不那么繁华的永乐街。
而创立之后,她需依借庞大的客流量,让自己的人混入其中,实现信息无障碍传递,所以登报宣传。
她可谓是把所有的砝码压在这个计划上,一旦失败,无路可退。
至于霍初霄,从始至终就不在她的计划nei。
他是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不知是敌是友,手里捧着鲜花,花里却藏着刀。
荣三鲤本该尽早打消他的念头,让他不要纠缠自己的,免得坏了计划。可他似乎铁了心,黏在她身边怎么也赶不走。
如今的荣三鲤就像在走钢丝,一头是自己的目标,另一头是虎视眈眈的霍初霄,指不定哪天一步走错,就坠入万丈shen渊。
不过饶是如此,她也绝不后悔。饭可以不吃最好的,_yi_fu可以不穿最贵的,唯独别人欠了她的东西,一定要还回来!
荣三鲤藏好那封信,来到大堂,问顾小楼今天生意如何。
顾小楼把自己算好的账递过去,比了个三的手势,“我看等到打烊,最少能赚这个数。”
荣三鲤扫了几眼,点点头。
“要是这个月赚得多,我还给你们加奖金。”
“别别别**”顾小楼连忙制止,怕被人听见了,凑到她耳边极小声地说:“你把钱都给了我们当奖励,你还赚什么A?”
“钱嘛,花得越多,赚得越多。”
顾小楼不赞同她这种观点,“再会赚钱的人也要会攒钱,不能太大方了。你要是把这笔钱好好存起来,等年底的时候,说不定咱们店就可以扩张了。”
荣三鲤捏捏他挺秀的鼻尖,笑道:“你想得比我这个老板都多**那好吧,暂时就不加了,看看下个月的情况。”
顾小楼松了口气,望向客人们。只见小白和他的猴子抬着盆酸菜鱼,齐心协力地运到客人饭桌上去。
客人还没吃过猴子送得菜,很开心,赏了他们几个铜板。
小白拱手道谢,将铜板揣进兜里,美滋滋地转过身,准备继续去端菜时,一抬头就看见顾小楼站在他面前,双手叉yao,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钱。”顾小楼伸出手说。
小白装傻,“什么钱?”
“客人给你的钱。”顾小楼道:“三鲤每个月给你发那么多工钱,还管你跟小鬼的吃喝,你好意思坑她的钱?”
“那、那是他们赏我的。”小白见他来者不善,紧紧捂住口袋。
顾小楼弯下yao,两眼死死地盯着他,“只要是客人给得钱,都是三鲤的钱,谁也不许中饱私囊,拿出来!”
小白压力山大,往后退了几步,小鬼蹭得一下蹿上他的头顶,两只脚娴熟地抓住他的耳朵固定body,冲顾小楼龇出一口尖锐的獠牙。
“还敢凶我?傻虎!”顾小楼chuī了声口哨,被他收养的那只流làng狗当即从厨_F_冲出来,后退用力一蹬,腾空扑向小鬼,带着它打滚落地,将它死死的按在地上。
小鬼叽叽嘎嘎地乱叫,傻虎吠个不停。
正在吃饭的客人们看了,竟然鼓起掌来,让它们斗得更凶一点。
满堂喧哗声中,荣三鲤走到他们面前,问道:“你们怎么又打起来了?”
小白抢先一步,跑去抱住她的大tui,指着顾小楼告状。
“三鲤,他欺负我!”
“你**”
顾小楼气得差点没晕过去,本来就白的脸几乎成了一张纸。
反了天了!以前只有他跟三鲤告别人状的份,这小子居然抢走他的位置,以后他在这家里还有地位吗?
顾小楼猛xi一口气,要冲过去拉开他揍一顿的时候,听见荣三鲤说:“都是自家兄弟,何必争得你死我活?”
“谁跟他是兄弟!”
二人异口同声地喊。
荣三鲤推开小白,抱着胳膊冷冷道:“不想当兄弟是不是?那也别当锦鲤楼的人了。锦鲤楼庙小容不下你们这两尊大佛,都去楼上把东西收拾收拾,滚吧。”
说罢她一甩手,面无表情地走去了_F_间,竟是不管了他们。
二人尴尬地站在原地,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猴一狗也_gan受到此时不同寻常的气氛,维持咬住彼此脖子的姿势,动也不敢动。
食客们知道这场热闹没得看了,收回视线继续聊天吃饭。唯有刘桂花用围裙擦着手走过来,劝他们道:“你们愣着做什么?都把老板惹生气了,还不赶紧去赔礼道歉,说两句好话?”
小白zhui唇嗫嚅着,不知该说什么。
顾小楼则胆战心惊地问:“桂花婶,你说她是不是认真的?”
“这个我不知道,我知道你们再不去,恐怕不真也真了。”
刘桂花的话令两人愈发恐慌,对视了一眼,竟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出点同病相怜的意味,再也不想争吵了。
小白毕竟才来不久,对荣三鲤不是很了解,只知道她平时总笑眯眯的,又漂亮,很好说话的样子,没想到生起气来这么可怕。
说实在的,以前他做错事时,被师父用马鞭子抽都没这么恐怖。
“怎么办A?”他忍不住问顾小楼。
顾小楼也下不了决心,视线无意间扫过柜台上的jī毛掸子,想起上次那一鞭之痛,咬咬牙,拿起jī毛掸子就朝后院走。
小白立即跟上,俨然成了他的小跟班。
小鬼和傻虎也尾随其后,可怜兮兮地夹着尾巴,不敢走太近了,停在离_F_门足有两丈远的地方。
门nei静悄悄的,让人愈发紧张。顾小楼硬着头皮敲门,喊道:“三鲤**”
荣三鲤没回应,他又说:“对不起,我们知道错了,不该为了一点小事吵架,以后再也不会了。”
小白为了表现决心,也把那些钱掏出来,捧在手上说:“我以后再也不藏这些钱了,客人给多少我全都上缴,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求求你了**”
荣三鲤还是不说话,两人接近崩溃。
十多分钟过去,就在他们万念俱灰时,_F_门突然打开了,荣三鲤站在门nei,穿着月白色的绸缎褂子,清雅美丽,是他们熟悉的模样。
“你们真的知道错了?”
两人点头如捣蒜,差点举手表决心。
荣三鲤似笑非笑,“我不信,除非你们去做一件事。”
“没问题!什么事?”
她给每人发了几角钱,吩咐道:“兄弟之间要团结友爱,你们拿着这些钱,去不同的街上给对方买身_yi_fu和一双鞋**记住,要是尺码不对,可是要重新买的。”
他们拿着钱,不解地看着她。
荣三鲤没有解释,只提醒说时间不早了,再不去成_yi店要关门。
他们连忙跑出门,前脚kua出门,后脚就想起自己_geng本不知道对方穿多大的_yi_fu,又跑回来拉着彼此仔仔细细地打量一番,看得脸都有些发红了,才跑向不同的街。
荣三鲤了结一桩心事,来到大堂,接过顾小楼算账的活。
刘桂花来到她身边,比了个大拇指。
“老板,真有你的。”
“嗯?”
“这人跟人之间的_gan情,可不就是从接触中一点点攒起来的嘛,要不如今的小年轻谈恋爱,总喜欢约出去看电影呢。”
荣三鲤笑笑,问她道:“你儿子回信来了吗?”
刘桂花想起这事就叹气,摇头道:“没有,你说会不会沪城又开始打战了,他_geng本就收不到信A?”
“沪城要是打战,报纸上肯定会说。他应该只是还不确定能不能回家吧,你别胡思乱想了,该来的时候肯定来。”
刘桂花接受了她的安慰,继续gān自己的活去。
荣三鲤漫不经心地算着账,偶尔朝食客们扫一眼。
过了没多久,顾小楼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手中拿着一件小孩尺码的褂子。
荣三鲤抬起眼帘道:“只买了一件吗?这可不作数哦。”
“不、不是**出大事了**”
他惊慌的模样xi引所有人看过来,有人面色惨白地问:“怎么了?该不会是东yīn人打到锦州来了吧?”
顾小楼扶着膝盖喘气,摆摆手,“没那么严重,只是美丽百货公司着火了,那一片全烧了。”
美丽百货公司就是之前常清廷带他们去过的那家,算是锦州城里规模最大的了,本地人都知道。
听闻那里起火,立刻有人跑出门看,只见浓烟如同乌云盖顶,浩浩dàngdàng地遮住了天空,立即震惊地喊:“还真是,快出来看看这满天的烟!嗬,还以为神仙发怒了呢!”
这一嗓子喊得所有食客都跑出去看,荣三鲤和伙计们也夹杂在人群里。
在街上行走的人早就发现了那gu诡异的、遮天蔽日的浓烟,几乎整条街的人都跑到路上,看着美丽百货的方向。
荣三鲤看着浓烟,双眉紧锁,表情极其严肃。
没记错的话,霍公馆就在美丽百货公司的后街上,距离才几百米而已。
这么大的烟,霍公馆能安然无恙吗?
正想着,顾小楼忽然在旁边说:“对了,我记得督军就住在那一片是不是?咱们要不要去看看?说不定他被烧死了。”
荣三鲤收回目光,摇摇头,挤出人群,走进锦鲤楼里。
大火足足持续了三天,因发生地点在锦州最繁华的地方,无法及时疏散,导致烧毁了数百间_F_屋店铺,造成15人身亡,200多人受伤。
待最后一簇火苗熄灭后,那条繁荣昌盛了近百年的街,只剩下断壁残垣,连街上的青石板都是漆黑的,宛如人间炼狱。
有报纸刊登了此事,但是下午就被撤回。等到第二天重新发售时,nei容已经没有对火灾的描述,只花了许多笔墨形容省长与其他高官对此事如何如何关心,准备拨多少钱重建等。
自从平州被东yīn攻破后,锦州就自负盈亏,换句话说,谁也管不到省长。
这则报道一出,因火灾而慌乱的百姓们放下心来,甚至有学生自发组织医疗队,帮助医院治疗那些伤患,重建街道。
锦鲤楼的生意没有受到影响,只是一连几天来吃饭的人都在议论此事。大厨与huáng老头还在私底下找荣三鲤,说霍初霄的公馆就在那里,说不定也受了伤,让她不要管生意了,提些水果点心去,表达关心。
荣三鲤自然拒绝,不过心里也藏着gu好奇,霍初霄身份非同凡响,为何这次报道甚至小道消息中,都不见提起他?
难道他_geng本不在锦州,早就走了?
这个怀疑她藏在心里,对谁也没说。美丽百货失火,于她的计划来说是好事,可以转移大家的注意力,更加方便她传递信息。
如今的局势,是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个机会,陈闲庭、东yīn人、各路大军,以及她选择的这个He作对象,绝大数都在暗中观察,企图找到对方的弱点,一击即溃。
表面上看起来平静无波,实际底下暗cháo涌动,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发。
她唯一能做的,是在爆发之前,尽力获取更多信息,布下更完善的计划,让他们站在一个有利的位置上。
荣三鲤决定将霍初霄的事情抛之脑后,不去想。可是有些时候,命运很喜欢捉弄人。越不想见到什么,对方就越往你眼前凑。
火灾过后的第五天,一辆崭新的黑色汽车开到锦鲤楼外,车头上立着军用标志,每一块玻璃都纯净透亮。
停稳后,霍初霄与范振华从车上下来。
当时在大门处的是小白和他的猴子,用餐高峰刚过去,小白趁这个清闲时段给猴子洗了澡,擦gān后拖到门边晾晒,顺便帮它捉虱子。
当两人走到门槛外,他蹲在地上抬起头,其震惊程度不亚于看见了活神仙。
崭新的车!崭新的军_fu!真枪!
好厉害!
他把眼睛揉了又揉,确定不是幻觉后,才惊喜地站起来问:“你们来吃饭吗?”
他好想摸摸他的枪!
范振华冷冷道:“我们找荣小姐。”
“荣小姐?”小白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就是这里的掌柜。”范振华斜眼瞥着他,“你是谁?”
“我是她儿子。”
“???”
只不过半个多月不见,荣三鲤怎么又多了个儿子?
范振华看向霍初霄,霍初霄抬抬下颌,“你告诉她,她的未婚夫来了。”
“哦**”
小白不敢惹他们,尽管心中疑惑,还是乖乖去后院叫荣三鲤了。
她正与顾小楼刘桂花蹲在一个大盆子旁边,盆里装着满满的五花r,三人往里撒盐,打算趁这几天日头好,晒点腊r下半年用。
小白冲到他们面前,眉飞色舞地说:“三鲤,外面来了两个大官,好潇洒好帅气!”
“大官?”顾小楼眯起眼睛问:“谁?”
“不知道。”小白摇头,又说:“有个人说他是你的未婚夫**三鲤,你是我gān娘,我是不是该叫他叫爹呀?叫了他会给我摸摸他的枪吗?”
荣三鲤还未答话,顾小楼就一个爆栗子敲到他脑袋上,训斥道:“见人就叫爹,有没有点自尊了?那人就是个死皮赖脸的老无赖!”
小白很委屈地捂着脑袋,大眼睛眨巴眨巴,“可是我真的觉得他们很帅A**我最羡慕有枪的人了**”
顾小楼懒得搭理他这个毫无原则x的家伙,扭头问荣三鲤:“我去把他们赶走怎么样?这段日子好不容易安静些,他们又跑来找你麻烦。”
荣三鲤也想赶他们走,要是能赶出锦州,那简直再好不过了。
可惜她不是省长,只是个小酒楼老板,哪里有跟督军作对的本事?万一闹得他不高兴,派人查她,这几个月就白忙活了。
想了想,荣三鲤起身洗gān净手,吩咐他们道:“你们继续腌r吧,腌完赶紧挂竹竿上晒,不然天气这么热,会臭的。”
“那你呢?”顾小楼急得往前走了一步。
荣三鲤说:“我去去就来。”
她放下袖子,甩着手上的水走去大堂。
顾小楼想追,被刘桂花拉住,低声说:“小先生,你忘记前两天老板生气的事了?这件事上她有分寸的,你只是二掌柜,哪怕他们真的成亲了,你也管不着A。”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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