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件最下方,陈闲庭手写的签名和红通通的公章十分瞩目。
这是从他手中批下来的文件。
陈闲庭是原主的杀父仇人,而荣三鲤接受了原主所有的记忆,包括她父M_逝世时的悲痛。
看着这个名字,她心里很难保持平静无波,暗道陈闲庭又有什么新的动向了吗?
可是就当她准备看清文件nei容时,霍初霄快速将其收起,锁在书桌旁的保险柜里,回身意味shen长地看着她。
“偷看机密文件,你不乖。”
几乎是下意识的,荣三鲤想都没想就问:“上面写了什么?”
霍初霄极轻地扯了下zhui角,“此乃党国机密,一旦泄露,我恐怕人头不保。”
“陈闲庭不会舍得杀你。”
“所以我就心安理得当叛徒了吗?当初亲手提拔我的人,是他。”
叛徒二字以及他好似dòng察一切的锐利目光,令荣三鲤回过神。
这么问肯定是问不出名堂的,说不定还会步上原主的老路。这辈子与她而言,最重要的不是报仇,而是活下去。
她揉了揉脸,托起他狭窄jīng致的下巴,准备继续刚才的诱惑。
霍初霄却抬起手,轻轻推开了她。
“他想拿下奉天省。”
奉天省位于东北地区,面积广阔,占据极佳的地理位置。之前一直属于其他的势力统辖,陈闲庭yu将其拿下,做得大概是统一全国的好梦。
不过**霍初霄为什么跟她说这个?
前一分钟不还口口声声说,不能做党国的叛徒吗?
荣三鲤眯起眼睛打量他,他笑得镇定自若,抬手fu_mo她的头发,修长*的手指从她乌黑的秀发中穿过。
“他下令杀了你的家人,你应该很关注他的消息。如果你肯嫁给我,以后但凡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
荣三鲤不信,反问道:“你对我这么信任?”
他轻笑说:“只要我们成了婚,在我眼中你便如左耳右耳一般,不需要防范。当然,要是你里通外国,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漆黑的双眸中闪过一道锋利的光芒,荣三鲤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抱歉,我对于当督军夫人没有任何兴趣。父M_的逝世教会了我,做人还是平凡一些好。家仇国恨,与我们蝼蚁小民有何相gān?这辈子我就做点小生意,过点逍遥日子,其他的再也不管。”
霍初霄静静地看着她,也不知对她的话信了没信。
等她说完后,他才颔首道:“你有这种想法,着实难能可贵,倘若天下人都与你这般,便也不会有荣门惨案了。”
荣三鲤心中一紧,本来搭在他肩上的双手情不自禁抓紧他的外tao,试探地问:“荣门?”
霍初霄扬眉问:“不知道这个组织么?当初暗杀范不为、周成章就是他们做的,目无王法也就罢了,还到处散播谣言,说陈总理乃天底下第一号的大汉jian,势必将其擒拿杀掉,你说多么可笑。”
荣三鲤惨淡地扯了扯zhui角,没说话。
霍初霄继续说:“平州为党国_geng据地,怎容他们胡作非为?陈总理下令清缴,先是捉拿了副帮主枪毙示众,荣门被破,后又找出许多老成员,于街市口统一枪毙,从此再也无人敢提荣门二字。”
霍初霄目光shen沉地看着她,好似话里有话。
“你看,乱世之中活命已属艰难,妄图做自己力不能及之事,最终只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三鲤,你绝对不会像他们一样愚蠢,对吧?”
荣三鲤不知他是否知道了什么nei情,整个人好似坠入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海中,沉沉浮浮,找不到方向,被冰冷的海水包裹着。
霍初霄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搂住她的yao。
他的手那么大,一只就可以覆盖住她的整片背脊。男人的薄唇越来越bī近,隐约可以闻到他身上冷冽的体香。
荣三鲤本来迷迷糊糊的,突然间回过神,用力推开他,后退了好几步。
霍初霄歪头投来询问的目光。
她匆忙说道:“店里还有许多事要做,我走了,改天再聊。”
她说完就打开书_F_门走了出去,几秒后范振华不解地进来,问出了什么事。
霍初霄没解释,吩咐他让司机开车送她回去,自己则端起桌边已经冷掉的茶,漫步到窗边。
窗户是华丽的欧式风格,四条边上刻满繁复的花纹,真丝窗帘以金线刺绣,用金色大钩子挂住。
当从窗nei往外看,就像在看一幅画,画中荣三鲤急急忙忙地坐上车,关好车门就离开,连个回头都没有,但是仅凭那个背影,就不难想象出她此刻的心海正在掀起惊涛骇làng。
霍初霄喝了口茶,冰冷的茶水入口,先是苦涩,继而转为回味的余甘。
司机不是第一次载荣三鲤了,只是以前她总落落大方,客气礼貌,今天却好像藏着什么心事,一上车就咬牙切齿地埋着头,没跟他说一句话。等开到一半时,后面传来砰的一声响,仿佛她用脚踹了一下什么。
他放慢了车速,困惑回头。
荣三鲤shenxi一口气,恢复正常表情。
“抱歉,我不小心踢到了椅子。”
司机点点头,没有多问,继续开车。
锦鲤楼里,伙计们都回家了,只有顾小楼还站在门边,翘首以望。
他放心不下荣三鲤,现在是晚上,霍初霄把她找去,会不会对她做出什么逾越的举动?
顾小楼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开车去霍公馆瞧瞧,要是荣三鲤不愿受他gān扰,那他就停在公馆外面不Jin_qu,给她当个接应。
他翻出车钥匙,打算去后院开车,一出门就看见两道灯光照过来,接着一辆小车就开到门外。
荣三鲤下车,他忙迎上去,问有没有出事。
前者摇摇头,给了司机一笔小费,走进后院去。
顾小楼关好门,跟进后院,看见她拿着柴火准备烧水,一把抢过来,口中说道:“我来烧,你歇着。”
往常荣三鲤说不定要与他争一番,今天却非常心不在焉,点点头就进屋去了,连话都没跟他说。
之后水烧热了,顾小楼敲门,她出来打水_have a bath_,洗完就睡,全程没有jiāo谈。
顾小楼愈发怀疑霍初霄对她做了什么,担心得要命,偏偏什么办法都没有,问她也不敢问,在院中站半天,最后还是上楼睡觉了。
由于心里藏着事,他睡得晚,起得也晚,等睁开眼外面已经天光大亮,街上传来嘈杂声。
顾小楼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一边穿外tao一边跑下楼,来到荣三鲤屋外敲门。
无论他怎么敲,里面都没回应。他怀疑荣三鲤生病了,准备撞门而入时,刘桂花提着一篮子新鲜的萝卜从大堂走过来,对他说:“小先生你别敲了,老板不在里面,她早起chuáng了。”
顾小楼A了一声,问:“那她在哪儿?大堂吗?”
下楼的时候他明明没有看见。
刘桂花道:“老板说这两天贺六送来的鱼都不新鲜,所以今天自己亲自去看看,都走了好一会儿了。”
顾小楼闻言就朝门外跑去,要到港口找她。
刘桂花忙抓住他的胳膊,塞给他账本。
“小先生,老板走前吩咐过,让你起chuáng后把前两天的帐给算出来,她着急用。”
莫名其妙去港口找贺六,又莫名其妙让他算账,三鲤到底想做什么?
顾小楼怎么想都想不通,只能解释为她想把生意做得更好,所以才这么上心。
要是跟他猜测得一样就好了,起码能够说明霍初霄没有为难她,否则她应该没有jīng力管生意的。
他看着手中的账本,放弃了找荣三鲤的打算,决定按她的吩咐做把帐算出来,这是他唯一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了。
顾小楼简单的洗漱了一下,摊开账本开始算账。同一时间,荣三鲤抵达港口,迎着河面chuī来的风,找到坐在岸边的贺六。
时间已经到了上午,鱼市早已结束,鱼贩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打牌,只有贺六还在吃早饭,手里捧着用铝盒装的白粥,面前是几条gān煎小咸鱼,和一些皱巴巴的白菜叶。
看见荣三鲤,他惊讶地站起身。
“荣老板,有什么事吗?”
荣三鲤的视线从他身上扫过,说不出的严肃。
“去你家谈。”
他家就在离港口不远的一间小平_F_里,贺六也没问她为什么,匆匆收拾好碗筷,把盖子往铝盒上一盖,就领着她回家去了。
平_F_歪歪斜斜,里面除了必要的家具,以及几本破旧的书以外什么都没有,被子都是打满补丁的,堪称家徒四壁。
贺六关门,上了栓子,两人面对面坐在仅有的两张凳子上,他屏息看着她,表情凝重。
荣三鲤问:“平州的事,为何不跟我说?”
贺六身躯一怔,惊道:“你怎么知道**”
“我有耳朵,有眼睛,已经发生的事如何能瞒得住?”荣三鲤的气压低沉极了,仿佛酝酿着一场bào风雨,连嗓音都是沙哑的,“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贺六年近四十,曾经有过Qnv,教出过近百个学生。按说人生阅历远远在她之上,面对她时,却连一点气场都没有,双手也不知该往哪里放。
“我们也不想瞒着你,他们死得太惨了,据说没有一个被安葬,全都丢去乱葬岗被野狗吃了**”
贺六shenshen地叹了口气,眉心挤满了忧愁,“可是副帮主说他们已经退帮,就与我们没有gān系,不应该让他们的死影响到你的计划。”
荣三鲤久久都没有开口,沉默地看着斑驳桌面,身上好似落满yīn影。
贺六为她倒了杯水,用袖口擦gān净杯口才递给她。
她接过没有喝,端在手里摩挲着,低声说:“近期北边有大鱼,多多撒网,一定不能错过。”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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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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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小楼算完帐,就抱着账本,坐在门槛上看着永乐街。
huáng老头为食客端上粉皮,从他背后经过,探头朝外看一眼,见对面常家饭庄门可罗雀,不由得咂了咂zhui。
“做生意还是要讲良心的,常老板这个人就是太抠门了,出了事大家都不愿意帮他,现在更加没人愿意光顾他的饭庄了**还是荣老板好,为人和气,出手又大方,咱们酒楼将来肯定能赚大钱。”
顾小楼本来也像他一样信心勃勃,但是不知为何,这两天总觉得事情不会如自己所想那样简单,靠着大门沮丧地说:“或许吧。”
huáng老头凑近他,拍拍他的肩膀,张zhuiyu说话,却打出一个惊天大嗝。
顾小楼险些被他喉咙里的酒气熏晕过去,忙掩住鼻子,厌恶地皱起眉。
“你怎么又喝酒了?三鲤不是跟你说过,第二天要做生意就别喝酒吗?”
huáng老头赔笑,态度却不以为然。
“你是年纪轻,不知道酒的好处,等以后老了就知道,做什么事都不如喝酒快活。再说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喝几年?小先生别计较了**”
顾小楼没心情跟他说话,撇头看着街上,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窈窕身影,立刻起身跑过去。
“三鲤,桂花婶说你去港口了?你去那儿做什么?”
荣三鲤单手提着个鱼篓子,里面装得是几条肥硕鲜活的huáng鳝。她勾唇笑笑,眼神平静,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这两天送来的huáng鳝都是死的,做出来不好吃,我特意去贺六那里拿几条活的,还有一些他待会儿给送来,你记得把帐给他结一下。”
顾小楼看她这副模样,不安的心顿时踏实了许多,点点头,又把账本给她看。
“你让我算得帐我都算好了,看看。”
荣三鲤随手接下,说回去再看,进门时听到一阵敲打声,回头一看,发现常家饭庄二楼的窗户敞开着,有几个装修工人的身影在里面晃动,好奇地问:“他们家在做什么?”
顾小楼答道:“我听别人说,他们因为最近生意不好,想把饭庄改成客栈,打尖住店都包揽**你说他们蠢不蠢?人家因为之前的事不愿意Jin_qu吃饭,难道就愿意住在闹过鬼的屋子里么?我看顶多骗几个外地人,还是要亏本的。”
常家饭庄已经开了很多年,如今大刀阔斧的改建,可见已经到了不破不立的地步。
伙计都遣散了,夫Q二人亲身上阵伺候客人,据说一向十指不沾阳chūn水的huáng润芝,已经系上围裙给食客端茶倒水。至于常清廷,鸦片抽得更加凶了,几乎整日不归家。
看起来有些可怜,却也是他们自作自受。
荣三鲤冷冷地收回视线,走进锦鲤楼里。
上午一过,顾客盈门,店里忙得不可开jiāo,直到下午三四点钟才逐渐清闲下来。
趁着这个功夫,荣三鲤清点了一下自己和顾小楼的_yi柜。他们的_yi_fu都是之前从平州带来的,为了节省空间,只带了厚_yi_fu,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入夏了,还穿着夹棉的_yi_fu可不行。
再者顾小楼个子长得快,眼见着ku子就短了一截,得给他置办点新的。
店里的食物也要想办法保存,她听说美国新运来一批冰柜,空间比之前荣府用的大得多,不光可以用来存放蔬菜和r制品,夏天或许还能卖卖冰镇酸梅汤,也算一个进项。
锦州城nei暂时没有卖,她已经托隔壁街上卖电器和洋货的赵老板帮忙打听了,价格He适的话,就买来一台备着。
荣三鲤在心中盘算好一切,踩着木楼梯下楼,本想叫顾小楼随自己去趟成_yi店,不料一低头,就看见个熟悉的身影。
范振华站在大堂中央,仰头看着她。面无表情道:“荣小姐,督军大人有请。”
几个仍在吃饭的食客竖着耳朵听他们的对话,霍初霄身份不凡,他来到锦州养伤的消息已经在全程传开了。经过之前的几次往来,永乐街上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锦鲤楼倾国倾城的nv老板与手握千军万马的霍督军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这层关系让锦鲤楼少了很多麻烦,上街遇到巡警,对方对她都客客气气的。
可这恰巧是荣三鲤最不希望的,再这么发展下去,与她当初留在平州有何区别?
一个小小的酒楼老板如何对抗堂堂督军?
荣三鲤想,躲是躲不过的,最好的办法是将计就计。
于是这回她连拒绝的话都没说,只让他稍等,自己去_F_间加件外tao。
范振华留在大堂等她,顾小楼则追过去,一看她穿好外tao出来就问:“我这回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去?留在家里我实在不放心,要是他对你动手动脚怎么办?”
荣三鲤忍俊不禁,“我是个小老板,他是督军,动手动脚也是我占便宜。”
“谁说的?你这么漂亮,之前还是荣府的小姐**”
荣三鲤的脸色一瞬间变冷,打断他的话,“这世上早就没有荣府。”
顾小楼连忙闭zhui,歉意地看着她。
她定定心神,摸出几块大洋放在他手心。
“晚上不忙的话,就自己去成_yi店买几件_yi_fu吧。挑好的,别给我省钱。”
说罢她走去大堂,不一会儿就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
顾小楼站在原地,看着手中亮闪闪的大洋,再次被无力_gan包围。
督军督军**督军了不起么?以后他要变得比督军更厉害,看谁还敢欺负她!
抵达霍公馆,还未下车,荣三鲤就闻见风中夹杂着的浓郁r香。
范振华将她引去餐厅,长条形的餐桌上放满了菜肴,大多制作jīng细,色相俱全,估计味道也差不了,是顶级名厨才能做出来的美味。
当然,最让人赏心悦目的,还是坐在长桌尽头,面若冠玉的霍初霄。
他仍旧穿着从不替换的shen蓝色将军_fu,两边肩膀很宽,一条牛皮yao带绑出窄yao的轮廓,无论身材还是气场都是qiáng势的,唯独五官美得有些yīn柔,眼神又极其锋利,组He在一起,哪怕他只是个假人,也值得让人驻步欣赏。
这副漂亮的皮囊其实没有给霍初霄带来太多好处,他x格冷漠,不喜人际jiāo往,当初被陈闲庭提拔之前,有传闻他靠body上位,是陈闲庭的娈。宠。
直到后面他带兵缴清岭南山区的十万山贼,以qiáng悍的实力证明自己,这些声音才渐渐淡去。
如此漂亮的皮囊,如此杀人不眨眼的心。
荣三鲤不知别人会怎么想,反正她是不愿轻易靠近的。
霍初霄让她坐下,她坐了。餐桌两米长,他们之间隔了便有两米。
霍初霄轻笑,“我请你来吃饭,不是吃你。”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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