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雪还未停,寒气在空中摇曳,风刮到脸上都是生疼。府里一间偏僻屋子里生了炭火倒也算暖和。
chuáng上躺着昏迷中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未施粉黛的脸上惨白得都令人不忍再看。守在chuáng边的乔姨娘也不说话,眼睛里看不出神色,只是低低地潸然落泪。
玉华感觉头很疼,整个人有些昏昏沉沉,好不自在。努力睁开眼睛,可是睁眼之后却发现这chuáng好像不一样了。不对,明明是夏天,为什么她盖这样厚的被子?还有,这chuáng也太古董了吧?
看见玉华醒来,乔姨娘先是一惊,继而一喜。激动的情绪上来,哭得愈发狠了。一边哭一边柔声问:“玉华,你醒了?”
白玉华听见这柔弱的声音,连忙抬头看去。身边的女人梳着高髻,披一身雪白轻柔的羔裘,眼里姿态温和又带了悲恸,眉间却流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悦,令人不由得生出一丝怜惜。
见她好转,乔姨娘喜出望外,轻声安慰:“你等等,我去唤大夫来。”然后踉跄开门出去。
她打开门的时候,外面竟然chuī来一阵夹杂着雪花的寒风,玉华不自觉将被子裹得紧了些。这算什么,六月飞雪吗?她记得现在明明是夏天啊。而且,不只chuáng古董,整个房间都很……古董。
白玉华决定下chuáng去看看,再顾不上有多寒冷,下chuáng穿了鞋连忙开了门,眼前是一片雪白,没有任何楼房,更像是苏州园林一类的建筑,却又更大气,在积雪覆盖下,十分妖异。这究竟是哪里?北京故宫还是大唐芙蓉园?
白玉华正纠结这个问题,乔姨娘正带了一个大夫模样的人来。见玉华出来,她连忙上前扶着她,轻声道:“你才好,别受了凉,上回病了整整两个月,病根还没断呢,别糟蹋身子。”
说话间已经重新回到chuáng上,大夫不怎么爱说话,静静给玉华把脉,然后对乔姨娘道:“小姐已无大碍,看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多谢大夫,多谢。”
“我再给小姐开个方子,服三日就好了,姨娘宽心就是。”
“谢谢大夫、谢谢。”乔姨娘喜极,连连向大夫道谢,只觉得女儿能醒过来她便就什么也不担心了。
大夫告辞下去,乔姨娘转而向玉华,道:“玉华,想吃什么东西吗?”
玉华还未能适应状况,好奇她怎么知道自己名字,但此情此景玉华不好多说什么,打算静观其变再说,所以默默摇了摇头。
乔姨娘见她这样只默默道:“你都饿了整整两日,不吃东西怎么行呢?小茶,去端点吃的来。”
一名婢女恭敬地应声出去,乔姨娘便上玉华的手,道:“你再撑几日,待你爹回来自会替你做主。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你给陆姨娘奉的茶居然有毒呢?”
玉华被她这么一问,有些不知所措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感情她刚醒过来就是一场扑面而来的宅斗?可她不是穿越了吗?这说明她口中的“玉华”已经凶多吉少,显然是宅斗失败的受害者,可为什么现在看来更像是一个嫌疑人?
见她没什么反应,乔姨娘有些急了,连忙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可得好好想想,不然太太照样发落你,老爷回来也帮不了你啊!”
玉华哪里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还想抓着她问:“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呢,为了避免她生疑,只道:“我刚好,有点累,您能不能先出去,让我休息会儿?”
乔姨娘只当她真是累了,便信了她:“也好,这么bī你也不是办法,你就好生休息,我待会儿再来看你。”说着便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去。
玉华赶紧下chuáng,细细端详起这个房间,再推开门看了看外面,还是一样。看见外面一名侍女正端着食盒过来,她好像叫小茶。
她走过来,看见玉华居然又起来了,连忙上前道:“三小姐,你怎么起来了呢?还穿这么少的衣裳,当心着凉!”
劝了玉华进屋子,她讲食盒摆在桌上,问:“三小姐要现在吃东西吗,天寒得很,趁热吃对身子好。”说着便摆弄起桌上的食物。
玉华看她忙活的样子,觉得可以抓这个人问问。便文绉绉道:“小茶,现在什么时辰?”
“回二小姐,卯时了。”
“那是什么年了?”
“显荣二年。”
“三小姐您都不记得了吗?”小茶觉得三小姐这情况古怪得很,不知三小姐怎么了,想着也许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有些疑神疑鬼吧,接着转移注意力道:“三小姐趁热吃些东西吧?”
她哪里吃得下,看样子确实挺像穿越了,她身边应该没有人这这种资本和她开这样的玩笑。而且听刚才那个“娘”的口气,她还牵扯到人命关天的大麻烦。
该怎么办?
现在这个情况已经十分明确,她穿越了,而且是穿越到一个同名的小姐身上。她叫白玉华,她只记得自己应该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全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穿越过来的了,这位玉华小姐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不是很清楚,但是看来已经招惹上了不小的麻烦。
无论如何,先假装他们的三小姐活下去才是要紧。
先吃饱饭才能有力气gān活儿不是,白玉华也不跟自己肚子过不去,把小茶递给自己的东西拿来一口口开始吃掉。
刚吃了两三口,就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小茶机灵地去开门,只见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一位妇人气势汹汹向这边过来。
小茶见状竟然一惊,连忙下拜,白玉华估计是要紧人物上线了,也停下来看了看来人。
百里戎安进了屋子便瞧见白玉华正在吃饭,神色愈发严厉,冷声问:“玉华,陆姨娘的事情是你做的吗?”
白玉华看他就知道来者不善,也不知他到底是什么人,保住小命要紧,玉华连忙回答他:“不是。”
“你……你这逆女!”显然并不满意玉华的回答,那人一副快要被气昏过去的模样,高高扬起手,明显想要一巴掌打下来。
白玉华一惊,逆女?难道他就是玉华的爹?怎么这么凶神恶煞,好歹也是女儿,怎么说话这样冷冰冰的?
虽然不知道事情到底怎么一回事,可现在被bī死的是他女儿好吗?要是没有她,现在他们瞧见的就是一个死人!白玉华虽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作为受害者,白玉华觉得这人作为父亲,不问青红皂白就说她是“逆女”着实过分。
玉华刚要顶撞,他身边身着华衣的夫人倒是先开口了:“陆姨娘坐月子之后你从未去探望过她,但那日你给陆姨娘送了碧螺chūn去她就死了,除了你还有谁,少在这里狡辩。”
这番话停下来只觉得处处透着矛盾,而且这表述就极其古怪,哪里有人要毒杀另一个人这么明目张胆送茶过去的。十有八九是有人陷害,索性玉华追根究底问个清楚。
“我送她碧螺chūn之后她是当场死了吗?”
“那还有假,没曾想你年纪轻轻却好狠的心。”沈氏补刀。
白玉华看着玉华的爹,知道他才是主事之人,只能一搏:“去给陆姨娘下毒,我自己送茶过去然后让她倒在我面前,这怕不止是想害死陆姨娘而是想跟她同归于尽吧!”
“你这是何意?”百里涿的眼眸动了一下,对玉华所言似乎明白,可总觉得玉华有些不大一样了。
玉华也不知他是否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接着又道:“若是我要下毒,定要寻个无人瞧见的时候到厨房里偷偷在她要喝的东西里下,既能自保又可全身而退有何不好?何必招摇过市惹人怀疑?那不是跟她同归于尽是什么?”
“当然,若我要更加不惹人怀疑,一定日日去探望陆姨娘哄着陆姨娘,装作与她jiāo情很好的样子。再寻个与陆姨娘合不来的丫鬟陷害,岂不更好?而且□□藏在指甲里,带她送水过来便轻轻一弹,神不知鬼不觉,那丫鬟十张嘴都抵不过。”白玉华一下子搜罗起所有看过的宫斗,觉得还是学有所成的。
听她一席话,百里涿有些惊讶,默然看着玉华,只觉得以前怎么没发现女儿如此地伶牙俐齿。的确,她所言也不无道理,这确实是一种自杀式的投毒办法。怎么看玉华都不应该是凶手。
只是陆姨娘刚为他生了儿子,关心则乱。加上又听闻了一些风言风语,一着急就把罪名都扣在玉华头上。如今想来,着实大意了。
乔姨娘刚从外头回来就听见白玉华在这里长篇大论,不由得有些惊诧,玉华平日不善言语,连沈氏恶言相bī也不肯讲半句话出来,而她刚才所说这些,心计之毒,实属罕见,她都愣在外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白玉华继续道:“我会放着那么多法子不用,而选择最蠢的那种吗?显然是有人用了第三种法子,而我,成了替罪之人。”
沈氏继续补刀:“莫以为你巧舌如簧便能迷惑我们,定是你的开脱之词。”
白玉华不理她,继续道:“一箭双雕,真是很好呢,只需看看我和陆姨娘的死对谁最有利,凶手也就八九不离十了。”白玉华忽然想起什么,向沈氏问了句:“对了,您刚才为什么那么激动呢?”
玉华意有所指,沈氏依然按捺不住,愤然道:“玉华你这话什么意思?修要巧舌如簧,连砒.霜都是在你房里找到的,这你又如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