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钓记得自己死了,这没什么大不了。可是他又活了。
……
这就很有问题了。
透亮的天空映she出剔透的蓝。
一片云飘过来,又飘走了。
池钓坐在没有靠背的椅子上发着呆。因为椅子是歪着的,所以他的半边身子也是歪着的。
歪着身子的池钓在脑海里说话。
【请问我还能回原本的世界吗?】
【能的,只要凑够积分就可以。】
系统的声音很甜。
池钓放下心来,来之安之,只当他死后在奈何桥上忘喝了那碗孟婆汤。
原主的记忆很混沌,除了每日必吃的各种瓶瓶罐罐和chuáng顶的那块发霉的房顶之外别无他物。
简陋的屋里一张chuáng就挤满,chuáng前委屈巴巴地塞进一张满是划痕的桌子。桌子上空落落地放着一个缺口盘子。短了一条腿的椅子在院子里。
池钓在盘子里盛了点水,透过黑乎乎的渣滓看到一张稚嫩苍白的脸。
西方人的长相,大约十三四岁的模样,病了很久的模样。好在有系统在,他不会如原主那样病死。
这是一个小小的院子,不高的栅栏上爬满了蓝绿色的藤蔓。一棵不知名的果树长在中间,其余的空地上种满了摇摇晃晃的金盏花。
池钓自觉恢复了力气,便从chuáng底下翻出一块麻布来。从院里的桶里汲了水,把房间里的桌子和椅子都仔仔细细擦了一遍。
天上那白亮的光团越发高了,院子里的果树在被浇灌之后露出几分神气。
一阵喧哗传来。
池钓往外看时,一个大约七八岁的男孩正被人推翻地上。在他对面的是个高壮的金发男孩,举着一把长剑,成熟qiáng健的身体只有脸上还保留着些许孩童的稚气。
金发男孩正在激动地大声咒骂着,不住挥舞拳头,眼见一口唾水就要咳到男孩的脸上。
池钓连忙扯开栏杆护了上去。
灰发的男孩在他身下大声地叫着“哥哥!”
翻涌的记忆一闪而过,此刻却没时间考虑太多。
“你这水沟里的蛆虫。只会躲在那个弱jī的身后乱嚼舌根。你的真主果然是那个可鄙的盗贼索哈斯玛尔!”
金发男孩没有丝毫停顿地就要举着长剑冲上前来。
池钓牢牢地把挣扎的男孩护在身下,闭上眼睛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疼痛。
但是那疼痛却始终没有到来。
一个淡淡的白色光圈罩在他们周围,替他们挡下了男孩的攻击。
“一个真正的剑士不应当把他的剑对向没有武器的同族。请告诉我你是否谨记了光明神的教诲。”
那人穿着一身水蓝的长袍,面容清俊,手里拿着一根同色的权杖。
那衣物虽然简单但是材质却一见就昂贵十分,在他右手袖口别着一个闪亮的蓝色袖章。上面划着三根金色的藤蔓。
中阶魔导师,这个陌生的名词骤然浮现在池钓的脑海里。
被呵斥的金发男孩动作一下子停住了,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单脚立在地上,手里还牢牢地抓着那把长剑。
仿佛一出演到正好的武斗片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他保持着这个奇怪的姿势没有丝毫改变。
渐渐的他的手臂开始不自觉地颤抖,脸也越来越红,鼻子开始不断地翕张。
仿佛下一秒就会昏过去。
“够了吧,卡索恩。”一个穿着盔甲的男人从背后拍了拍男人的肩。
“要学会对孩子们的一些小错误进行原谅。”
金发的男孩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
原本勇猛的他现在成了一只软绵绵的山羊。
战士模样的男人大笑着把金发男孩拉起来,用手掌拍了拍男孩的手背。
他的胳膊几乎要比男孩的大腿还要粗壮。
金发的男孩弯腰咳嗽了一下。
池钓拉着身下的男孩站起,保护性的光圈已经消散了。
池钓刚要开口说话,手心就被掐了一下。
灰发的男孩冲他眯了眯眼,再抬眼的时候眼睛里就盈满了眼泪。
他放开池钓的手,抢先屈膝行了个半礼而后声音颤抖着开口:
“愿光明神的荣光与您同在。”
池钓不甚熟练地跟着他学,声音里的抑制不住的抖动却是学不出来,只得四平八稳地读完。
那被称为卡索恩的魔导师却是又看了他们一眼,随后挥动了一下法杖。
池钓只感觉全身如同泡完澡一样,温暖又舒服。
一旁的灰发男孩得到了同样的待遇,舒服地直往池钓怀里蹭。
金发男孩没这么好的待遇,只得一瘸一拐灰溜溜地走了。
灰发男孩双颊绯红眼中含泪的表演停止于那两位的身影消失在街口。
接着他噗地一下大笑起来,拽着池钓进了房间就扑在chuáng上笑成一团。
“哈哈哈哥哥你看那个bào龙。被定身咒定住的时候简直蠢透了,可怜兮兮地站在那里,又肥又傻。我从来没这么解气过。”
“明明知道今天就是督考来的日子,还会傻乎乎地被骗出来。留下了这么差的印象,他明天的圣选肯定通过不了。”
少年笑了一会又坐来,收拾了chuáng铺便拉着池钓让他坐在chuáng边,凑到他面前端详他的脸色。
“哥哥,今年来的可是位三阶的魔导师。你现在有没有感觉身子好一点。”
池钓心中一动,觉出今天他这一出,小部分是为了出气,大部分却是为了自己的身体。
“没事了,身体从未这样好过。”
他伸手捂住男孩手上翘起来的头发,轻轻揉了揉。
“下次不许冒险。”
男孩嘿嘿地笑了两声,别过头去不看他。
只在柔嫩的脖颈上露出了两处簇新的伤痕。
原身多病,每天有大半日是在chuáng上的。家中进出,还有药物费用,都要靠这个小孩子每日招揽活计维持。
池钓心中一疼。
安逸的现代社会中,哪还有这样的孩子呢
“只是我一病醒来,之前的事情却是有些记不清了。”他慢慢开口。
“哥哥!”男孩从chuáng上蹦起来。
再三确保自己的身体没事只是脑子稍微不清楚之后,池钓在少年的解释下明白了现在的处境。
这片大陆的名字是圣米迦尔。
它的历史足够长久,长久到神灵还存在的时代。
魔导师和武战士是继承神灵遗志的人,有着超越人类物种本身的力量。
这片大陆的正面是光明,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则是黑暗。
在众神之战中失败的黑暗神曾经用生命树的枝叶立下过契约:
“除非圣米迦尔的四周没有海水,否则黑暗就永远不能侵占大陆正面的一分土地。”
第二十三个初魔纪,成千上万的骷髅亡灵聚集在海边,隔绝掉了这片大陆四周全部的海水。
上古的契约被打破,在大陆反面潜伏已久的黑暗蠢蠢欲动。
黑暗的气息开始侵蚀大陆的正面,生物四处迁移躲避,时局动dàng不安。
正是多事之秋。
“不过,我会保护哥哥的!”少年的嗓子又清又亮,用一个上扬的语调来作为结束语。
池钓笑着在他抬起来的脑袋上弹了弹。
灰发少年,不,现在改叫他艾利诺了。
在原主很小的时候,原主和刚刚出生的艾利诺就被送到了风语城。苏特林一家——苏特林就是刚刚那个金发青年的姓氏,抚养他们长大。
不是所有人的童年都满是美好的回忆。
原身和艾利诺有了谋生能力之后就被彻底扫地出门,扔了三颗龙晶任其自生自灭。
不是冷血无情,只是情义不比世事凉薄。
————————————
圆亮的光球正中偏斜,院里栅栏上的藤蔓蔫了叶子。
艾利诺带着池钓出门。
风语城是一座不大的城,密集的建筑向上生长成黑灰色的尖塔。围绕着城池的灰白色高墙是除了教堂的白圆顶之外唯一高耸的建筑。
他们在狭小yīn暗的巷子里穿行。面前摆满护身符的巫师用猩红的眼快速扫过他们的衣着,而后打了个哈欠再次把头垂下。
一只渡鸦落在黑色的屋顶上。
七拐八绕的小巷尽头是一家破破烂烂的酒馆。
断成两段的木牌被一只雪白的獠牙串了起来,斜斜地挂着。
池钓努力辨认着上面几乎褪去的字体。
“七只……”
男孩笑着推搡他进去,半高的少年从后面搂住他的肩凑到他耳边说话。
“光明神让我告诉你这家店的名字叫七只野猪。”
他的气息让池钓觉得脖子痒痒的。
“那块牌子据说被五阶魔导师普林西加持过,不要试着摘下它,就算那个店主许诺再高的价格。”
原身从未来过酒馆,池钓向四周打量着。
即使是下午,这里的生意仍然很好。
酒馆有一半是在地下,白天酒馆里也燃着蜡烛,靠近窗户上贴满了红色的符咒。
奇异的符号弯曲成池钓认不出的样子。
几个穿着黑斗篷的人坐在角落里低头絮语,用藏在袖子里的手和同伴示意,他们桌上的盘子里放着一块还沾着鲜血的羊肝。
高挑健美的女人半倚在墙上,嘴里嚼着一根穆麦根,用手肘给一个留着灰色大胡子的小个子推去一杯冒着绿色泡沫的酒水。
一只吱吱叫着的长鼻子小猪飘浮在空中转着圈,一个穿着短裤的女人站在桌子上举着一个盒子对着它。
周围围着的人起哄地喊着,“放!放!”
那只丑陋的小猪般的生物便如气球一样突然膨胀开,而后如放了气的气球般,猛然冲向柜台的位置。
它绕着柜台里长发的胖男人转了一圈,而后向一个趴在桌子上的金发青年飞去。
青年低声咒骂了一句,随手抓起身边同伴的长剑。
那只可怜的生物重重地撞在剑柄上,晕头晕脑地掉落在地。
围在一起的人们哄然笑开。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
点进来的甜心们都瘦十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