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赚钱,真应了那句话,百无一用是书生。孙巧巧肚子里装了一肚子的文学小说诗词歌赋并词曲旋律,但偏偏没装啥生存技能。哪怕在后世,也做的是很没技术含量的档案管理的工作,而且还是爸妈的关系进的公司,属于废柴中的废柴了。
换做这年代,其他穿越者gān得风生水起的香水肥皂玻璃啥啥啥的事业……
她都不知道怎么做。
也就原主这一把子力气能用用。说不定能去大户人家做几日工?
想想自己这么没用,孙巧巧就又重重地叹气。
“给。你的笛子!”忽然一只竹笛伸到面前。
“哥?”孙巧巧看着手里的笛子,惊讶极了。这个便宜哥哥向来是个闷性子,这都一月了,孙巧巧跟他加起来说的话没超过十句。“这是……哪儿来的笛子。”
孙萧萧选了她身旁的木墩子坐下,木木地道,“这半月我去地主家做工,赚了些钱,给你买了这笛子。”
孙巧巧吃了一惊,“他们都说你去那个朱环儿家?难不成你没去。”
孙萧萧脸色白了一白,悲愤之色一闪而过,然后他低下了头。“环儿被送去县城的大户人家做妾去了,半月前就……”他没再出声,只是他面前的尘土一点点被泪水打湿了。
这个傻哥哥……孙巧巧难过地拍拍兄长的肩膀。
在后世她是个独生女,虽然是家里的宝贝凤凰蛋一直很幸福,但有时候还挺羡慕有兄弟姐妹的朋友。
“哥,给你听个曲啊。”
孙萧萧只点点头。孙巧巧放笛子要唇边时,他忽然又道,“来个悲一点的。”
孙巧巧想了想,就chuī了一曲大鱼。这是改编至动漫大鱼海棠片尾曲的笛曲。当时候看这动漫差点哭晕过去……
这一曲下来,不说孙萧萧哭到哽咽,即便孙巧巧自己也鼻子发酸。好想回家……
“再来一个……”孙萧萧鼻音很重的央求。
失恋的人嘛,多哭哭有益健康,省得时刻憋着憋出内伤。
孙巧巧十分理解地又换了一首。金枝欲孽安茜chuī的笛曲,宫墙紧锁下的落寞,与渴望知己的希冀jiāo织在一起,却终究却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这是孤独到极致的人的入骨愁思,听得愈久愈断人肠。
孙萧萧哭着哭着,忽然发起呆来。不知是在思念远去的情人,还是在哀叹自己的不幸……
“这曲子本是二重奏。”孙巧巧也叹气。与前男友结缘,正是因为chuī这笛曲,他忽然来伴奏,之后狗血地一曲定情。
只不过,这种感情,也只持续了一年时间,就分崩离析了。
在充满诱惑的社会里,无论什么样的感情都经不起折腾。
“我可以给你伴奏。”唐芳年忽然走过来道。
孙巧巧斜视他空空如也的手,“笛子呢。”
唐芳年笑,“在学里呢,几步路的距离,我去拿过来也不晚。”说完竟也不管孙巧巧答不答应,他脚步匆匆出了院子门。
学塾隔着大半个村子呢,一来一回少说一炷香时间吧。
柳氏不知何时靠在门边,与大枣树下她男人盈盈对望。那浓情,似快要溢出来。
这一波狗粮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孙巧巧顿时不知道chuī点什么好。
还是柳氏啐了她一口,“好好儿的,放什么悲声,当年送你去山上尼姑庵是要你去养身子的,谁曾想学来了这些痴男怨女的曲子。”
诶?
老实说,孙巧巧还在发愁该怎么解释呢。结果……唔,好像原主幼时体弱,总是三病五灾的,说是冲撞了什么鬼神,后来送到尼姑庵去住了五六年才回。回来时瘦瘦骨伶仃的,柳氏和孙耀庭心疼的什么似的,于是尽着好东西喂养,嗯,结果喂着喂着就成了这么个大胖子…
据说十五岁上头,那教养原主的老尼也过世了。
于是,以后但凡自己弄点什么,都有个可以赖的地方去。
老师太,多谢您了。
“这孩子,发什么呆,弄点欢快调子来听听。”柳氏又吩咐。
孙冉冉从厨房冒个头,“娘,饭熟了。”柳氏这才转进厨房去做菜。
此时太阳彻底落了下去,月亮却早已攀上了柳梢头。
孙巧巧想也没想,就独奏了一曲荷塘月色。
孙耀庭一听这曲就点头,“这个好,还是这个好。”
他也说不出哪里好,就是觉得心清涤dàng,俗世烦恼似乎眨眼就被chuī走了。听着这曲,抱一壶老茶,躺在凉椅上,简直神仙求不来的享受。
附近的人家探头探脑的,不过没人出声打搅,生怕把这悠扬的笛声搅没了。
荷塘月色完了,孙巧巧换了一曲赵松庭先生改编创作的《三五七》,这曲子取材婺剧,曲调活泼流畅,十分贴近名俗,又有戏剧张力。
孙爹听了这曲子欢喜的什么似的,chuī到后半段竟跟着打起了响板来。
隔得远的人家,这会儿也三三两两地到了屋子附近的池塘散起步来,也有端着碗饭在那吃的,小孩子要是吵闹两句,就会被家里长辈责骂。千万不可打搅了这美妙笛音。
孙巧巧见大家兴致高,索性又来了一曲《西皮花板》,也是赵松庭老先生的名作。这个戏曲性更浓,有二胡来搭的话,就完美了。
不想孙萧萧听了个音,就笑眯眯去房里捣鼓出一把二胡来。
两兄妹一起配了几个音,竟很快就跟上了。
孙巧巧不由就想,这一家子人,嘿,都有点音乐天赋啊。小妹那嗓音,放到后世,绝对歌后级别的。
西皮花板完了,孙巧巧也有些累了。村里人就喊,“再来一个啊,巧姐儿。”
孙冉冉抱着一壶温热的茶水递给孙巧巧,一边朝院子外吼了一声,“得先让我姐姐歇口气。”
众人笑,“是咧是咧,歇会,歇会。”
这会儿唐芳年到了,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竟是跑来的,手中果真攥着一个笛子,还是个玉笛。
看不出来,这人还是有点儿家底,不像传说中那么穷酸落魄。
孙巧巧笑眯眯地摇头,“你来晚了。这会子我要放悲声,仔细娘捶我,邻里也不会放过我。”
唐芳年洒然一笑,才刚他是听着悠扬的笛音来的,故此知道此时不合适配那二重奏的伤感笛曲。
孙巧巧咕咚咕咚喝了一罐茶,抬起笛子想了想。这回不来戏曲的了,换个更加泼辣点的。
《扬鞭催马运粮忙》
名曲!绝对正能量,百听不厌。以前孙巧巧最爱这个。
这曲子听着听着,是绝对会跟着抖腿的,就像伏马奔腾似的,又像充斥着劳动者的各种忙碌和笑声,非常愉快的调子。
果然,前半段孙爹就忍不住摇头晃脑,孙萧萧抖着腿儿,就连之前绝对一本正经的唐芳年也忍不住悄悄地弹指头儿。
外边邻居也不知道谁弄了什么坏样,众人哄笑一声,又慢慢安静下来聆听。
chuī完这一曲,孙巧巧累得不行,换了个《姑苏行》,这曲调舒缓典雅,有种穿行在江南水乡,独看那万紫千红盛景的愉悦心情。
这一曲一完。孙巧巧就喊了一嗓子,“今日就到这里了啊。”
邻里骚动了片刻,到底嬉笑着慢慢散了。
只里长孙友根背着手慢慢进了院子,然后吃饭的时候,跟孙耀庭和唐芳年两个推杯换盏,好好地喝了一回酒方回。
这老头平日里很少登别人家门,矜傲着呢,今儿来这是极给面子的了。
孙巧巧看爹娘两个乐得什么似的,也觉得蛮逗的。古代的宗族势力极大,很多时候宗族基本替代了县一级以下的行政管理。看爹娘那副与有荣焉的模样,这会儿孙巧巧是有那么点感触了。
晚饭她是真的熬着只吃了一口饭,几口青菜,肉菜是一筷子没伸。
碍着家里有客,倒没被说嘴。
吃过饭,家里灯也不点,就着天上一轮明月,在院子里乘凉。
孙冉冉麻利地烧了艾草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地赶蚊子,孙萧萧拨弄他的二胡在进行保养。
孙爹和唐芳年两个在凉椅上说话,柳氏收拾gān净碗筷出来以后,唐芳年就到了孙巧巧这边儿来了。
他手里袖着笛子,想要做什么不言而喻了。
孙巧巧倒没想到他竟如此执着。那曲子难不成暗合了他的心境?一个孤独寂寞,渴望被了解的男人?
“奏笛也是需要心境的,我现在懒洋洋地不想动。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试着合奏合奏。”孙巧巧倒也不是特别的拒绝,但是不合作的态度已经摆在了脸上。
唐芳年竟然不在意,“先合一合,等来日你有心情了,再好好奏一曲。”
这倒好,来日的行程都约好了。
孙巧巧摊手,她还能说什么呢。
合奏的时候,最麻烦的地方,就是明知道曲谱,孙巧巧还不能提。
她只能把两段曲都奏了一遍,然后把如何穿插曲谱跟唐芳年说了说。
这样其实没法子用几句话功夫说完,偏唐芳年竟然十分厉害,记忆力好的不得了,竟很快就能合上来。
两人合奏两三次以后,就一点差错都没了。
在此期间,孙冉冉跑过来还没坐稳,就被柳氏叫过去了,之后再没来打搅。
孙巧巧回过味来,再看唐芳年,就有点发窘。唐芳年倒只是笑,没什么特别厌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