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冷哼,“人家上赶着去县城的富家老爷家做妾呢,还在乎什么名声。行了,别提这事了。那环儿今年十五,听说定了去县城吴大财主家的,到那时,萧儿总能死心了。”
孙耀庭咂舌,“吴大财主家就一个儿子,还是个傻子,这环儿去给傻子做妾?”
柳氏撇撇嘴,“哪是傻子娶媳妇,是吴大财主又要纳一房小妾,打量着再生个儿子。”
孙耀庭险些没笑出声,“吴大财主都已经五十的人了,哪儿还能生的出孩子。我想想,这都第七房小妾了,要生,十年前就该生下来了。”
正说着呢,孙萧萧晃dàng一身的灰进了屋。看样子累得狠了,一回屋朝窗口的凉席上一躺,很快就起了鼾声。
柳氏见了不免眼圈都红了。“这傻孩子,怎么就把自己累成这样。朱家也太不是东西了些。”
孙耀庭恨铁不成钢地跺跺脚,啧啧两声,到底什么都没说。在儿子单恋朱家丫头这件事上,他是打也打过了,骂也骂不过了,怎么也骂不听。反正孙萧萧就是一根筋犟到底,心底眼底只装着朱环儿一个,要他娶别的女孩儿他就要上吊。
那还能怎么办,总不能bī儿子上吊吧。
“唉。”孙耀庭重重叹口气,站起身看看天,这会儿太阳已经到了西边了,离落山还有一段时间。“我去地里看看。”
孙巧巧刚巧从奶奶那里回来,听到他要去地里,就跟了上去,“我陪着爹去,正好多走走减肥。每天走上两万步,不信邪,就减不了肥。”
柳氏看他们父女俩出了院子,疑惑地回头问孙冉冉,“你姐姐这是出了什么事,才刚回家来,又要给我喂猪,又要给我剁猪草,还拦着不让我扫院子,说什么以后家里的家务都归她。这孩子,怕不是傻了吧。以前只见她吃东西这么勤快过。”
孙冉冉吃吃地笑,“这样不好么,娘就是成天惯着姐姐,才把姐姐养的这么胖。才刚从湖里回来,她就闹着要减肥呢,还说要么瘦要么死的狠话,我和爹都吓着了。”
“要么瘦要么死!”柳氏只当是气话,忍不住无奈摇头笑,“随她折腾吧。只要她不再寻死觅活的,比什么都qiáng。哼,姚家什么东西,竟跟我们家退亲,要不是你爹酒桌上订了个娃娃亲,也不想想他家那瘸腿儿子,能找到什么好姑娘。且等着吧,有回头来求我们家的时候。”
孙冉冉咬牙切齿地道,“即便他们回来求,我们也不要再答应了。”
柳氏轻笑。“你爹性子刚着呢,他定下的事,姚家跪下来求都没用。”
“那是,爹最疼我们了。”孙冉冉想了想,又暗搓搓加一句,“也最疼娘了。”
柳氏俏脸一红,啐了她一口。“小嘴伶俐啊,取笑起你老子娘来了。”孙冉冉调皮地吐吐舌头,“娘,是时候做晚饭了,我来帮您。”
六月初的天气,正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山上的麦子也熟了,田里的chūn季稻也缀弯了腰。田里地里都是看庄稼的汉子,大家互相商量着,这两日就要收麦子割稻子了,因为又面临双抢秋季稻的局面,所以这整整一个月农人基本没有合眼睡觉的功夫,是一年里最忙的时候。
孙耀庭领着孙巧巧看了地,心满意足地往回走。今年风调雨顺,地里的庄稼长势都不错,看来是个丰收年。
半道遇上池塘东屋的孙光辉。
他家女儿孙燕燕就是那个令少年们大惊失色的黑胖子,也是原主的好闺蜜。
这会儿孙燕燕也在呢,正拿着一截甘蔗啃的咔咔作响,见到孙巧巧就递过去一截,“给,我家今年种的甘蔗特别甜。”
孙巧巧内心是拒绝的,手却不由自主伸出去接住了。咬了一口,低头看满身颤动的肥肉,孙巧巧下不去嘴了。
“吃啊,怎么不吃。真的很甜,骗你是小狗。”孙燕燕转了转眼珠子,嘿嘿笑,“还为姚家退亲不开心呢。啧,那姚家哥哥我也见了,长那么张大嘴,还是个塌鼻子,丑死了,反正换了我,我才不嫁,退亲了正好,还可以挑个更俊的。”
前方她爹听了这话立即斥责,“女孩儿家说这话也不害臊,快些禁声。”然后苦恼地叹气,对孙耀庭道,“我家这两个孩子的亲事也没一个省心的。清泉五月里满了十八,相看了好几个都没成。燕儿这也快十六了,媒人也来了几趟,说的亲连我都看不下去。这年头是怎么了,好后生都喜欢那柳条似的姑娘,我们家姑娘长得壮实的反倒不要。”
孙耀庭嘿嘿笑,“转过去几十年,那会儿地广人稀,大家伙都想娶个壮劳力回来帮着做农活,如今天下承平日久,日子好过了,可不就都贪个俊俏的婆娘,日日对着也开心。”
孙光辉听了这话不乐意了。“瞧你这话说的,巧姐儿和咱们家燕姐儿岂不是没人要了。”
孙巧巧和孙燕燕心说,可不就是没人要么……
孙耀庭又笑,“当年我俩还不是村里数得着的好汉子,你瞅瞅,你娶了柳香村一枝花,我呢,把十里八乡最俊的姑娘娶回了家。男人嘛,谁不好个好颜色。孔老夫子还说,食色性也呢。你也就别怪那些后生挑眼了。巧儿和燕儿的亲事,我们只能往老实的穷汉子里头挑一个,这样的实诚汉子一大把,不着急。”
孙光辉一叠声地叹气。“怎能不着急,到了二十还不嫁,官媒就要上门了,到时候给随便拉个媒,嫁个傻子瘸子瘫子无赖子,女儿这一辈子就完了。”
说起官媒,孙耀庭就笑不出来了。“我家萧儿明年就二十了……不成,赶在年底无论如何,也要给这孩子定门亲事。”
孙光辉苦笑。“萧哥儿和我家清泉那身条子俊的,村里寻常小伙哪个比得上,怎么这亲事就这么难做成。”
“还能为什么?”孙耀庭鼻子不是鼻子地轻哼。“你家清泉是挑花眼,我家那个就是个情种。俩孩子都得揍,揍醒了就知道斤两了。”
孙光辉叹气。要是揍一顿两顿有用,早下狠手了。
孙燕燕大半根甘蔗眨眼啃完了,就盯着孙巧巧手里的那半截。“你怎么不吃,不吃给我。”
孙巧巧心想,前边两个老头都这么埋汰人了,这丫头怎么就半句都没听进去,还是在吃吃吃。
“啧,给你,你吃,再吃胖点,就跟我一个样了。”把甘蔗递回孙燕燕手里。
孙燕燕还真立马接了,立马又吃起来。
“除了吃,还有什么更快乐的事吗?反正我找不到。”她还尽是理由。
老实说,孙巧巧自己是真的饥肠辘辘。
只不过……
“我要减肥。你吃东西离我远点,别来诱惑我。”
孙光辉听了这话小声问,“巧姐儿这是怎地了,还在为退亲那事伤心呢,说什么减肥的。”
孙耀庭嘿嘿一笑,“半月之前她说这话我还真担心她想饿死自己,不过这会儿你瞧她那jīng神头,棒得很呢。反正,也是该减减肥了,她如今这身板,再圆点能用成球了。再说,村里那起子村妇背后总骂些难听的,什么大肥猪,野肥猪,高大壮的,我听了都难受,巧儿一个十几岁的huáng花闺女,心里指定更难过。她之前为这些不知哭过多少回了,唉。也怪我和她娘,总是惯着她,她爱吃就尽着让她吃得饱饱的,结果喂着喂着就喂这么大一胚……”
这话说的,是把女儿当猪养?孙巧巧面皮直抽抽。
到了池塘那块,两家人分了路。
到了屋门口,已是夕阳西下。屋里来了客人。
靠坐在院子大枣树纳凉的青衫书生,却是下晌才见过的唐芳年。
孙耀庭进屋,唐芳年就站起来打招呼,口称耀叔。
“是唐先生来了。”孙耀庭满面笑容,赶紧让座。
唐芳年连道不敢,又说,“耀叔,您就称我的字吧。”
“这……那好,芳年哪,你要我从县里带的书,能买的我都买了,一会拿了给你。”说着,孙耀庭又对柳氏道,“把那刀肉切了,今晚芳年在这吃晚饭呢。”
唐芳年站起身又推辞。“劳烦您买书还没谢过呢,怎好意思留下用饭。再说,我学里也炖了一锅粥,呆会回去就能吃。”
孙耀庭拉住他坐下。“跟你叔客气什么。往常我去你家,可曾跟你们客气。”
孙耀庭跟唐芳年的父亲唐诺,虽然差了十来岁,但脾气相投,也算是老哥们了。这回唐芳年心灰意冷之时,也是孙耀庭跟里长这边活动活动,然后把唐芳年提溜过来学里当先生。
两家虽然是老jiāo情了。只不过唐芳年以前大多数时间不是在家读书,就是出门游学,跟孙家的jiāo情也仅止于唐耀庭,其他人都不熟。
孙巧巧见到唐芳年只是笑笑,就避开到一旁,捣鼓她的竹笛去了。竹笛是她自制的产品,到目前还出不来音,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说起来,孙巧巧是个文科生,打小在被母上大人的棍棒教育下,学了点琴棋书画,后来渐渐有了些心得,不用打也爱上了音乐,自此成痴,差点因此而耽误了高考,大学虽然学的中文,但仍旧没放弃过音乐。
反正,每天不弄一曲,她自己心里都不痛快。
而这古代没什么娱乐活动,到了晚上一家子晒着月亮说几句话,不用等到亥时,基本全村人就都睡下了。
刚开始穿过来那会,孙巧巧只想着死一死看能不能穿回去,几次未果后,只得认命了,所以打算给自己找点乐子,免得把自己闷死了。
只不过这笛子吧,她做不出来,明明学过制笛的课程,只是因为疏于实践,就是做不出来。这都第三只了,还是失败品。
孙巧巧重重叹气。只能想法子赚钱买一只笛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