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沛听着,觉得厉演说的每一个字都如鼓声,振动着,响彻他心。
通红的双眼终于再装不住泪水,直直地滴落,让厉演一时慌了阵脚,无奈道:“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说哭就哭A,你哥我见不得这个。”
他这么说着,曲起手指在D_D脸上抹了抹,只是擦去了眼泪划过的痕迹,却因为动作实在轻缓,以至于掠过了厉沛心间的山峦。
“哥,”厉沛闭了闭眼,“谢谢你,真的谢谢。”
与_F_主说明情况之后,走动频繁的双方变成了江未平和那阿姨。聂寻秋收下了钥匙,却没有踏足那两扇门,而是将宾馆往后续了三天,期间在这个城市里转了转。
他同样在这里生活了很久,走在柏油马路上却还是觉得陌生,他从来不觉得原来这里是这么有人气——路边煮面的大锅上如云的一片水汽,炸制油条的响脆声,夜晚时才支出来的烧烤棚子,举杯相碰的啤酒里,装着无数人的欢喜与失意。
聂寻秋先是去登了山。
他去得很早,晨光熹微,幽静的山径间连空气都更为清冷,隐隐能嗅出一抹淡淡的腊梅花香。天寒地冻,它怒放如故,聂寻秋想,这般称不上柔弱的香气,因为太过纯洁,压不住他一身裹着的血腥和罪孽。
半山yao的隐匿处,有一座香火还算旺盛的寺庙。清晨没有香客来访,面容清癯的僧人身着衲_yi,手持一把高粱扫帚,躬yao除去地上的灰尘。见有人从庙前经过,便停下手中的事,单手作礼。
聂寻秋不信神佛,却还是请了三柱清香,他没有在心中默念,佛祖大概也不愿听他的愿望。
在山顶俯瞰,满眼望去有常青的乔木,也有枯枝落叶。他看到开着淡huáng小花的腊梅错落其间,才知道那缕缕清风,能将这么远的香气携来。
从山上下来,天才总算开始晴朗,蓝得如此浓郁,像是在T色盘里找不到的颜色。
他去了一趟水族馆。透过层层玻璃,看到成群的热带鱼贴着洁白的细沙游走,五彩灯光下格外梦幻的水M_,还有jiāo颈的黑天鹅,和站立着休息的非洲企鹅。
手贴在隧道玻璃上的时候,一只成年海豹朝他游来,聂寻秋第一次看清楚这种生物的模样。眼睛大而圆,乌溜溜的,目光温驯而友善,他想,这样的生物不该囿于这样枯燥单一的航线,它们属于辽远广阔的海洋。
几天时间逛不完城市的犄角旮旯,聂寻秋订下回美国的航班,退了_F_。走的那天,江未平得到消息,抽出时间来机场送他。
她道:“年后的会议我还是会跟各个医院推荐你,聂医生,电话或者邮件,保持联系。”
聂寻秋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他知道应该给江医生一个准确的答复,才不至于让她的热情落空,可工作与生活中都有诸多变故,他已经习惯了不将话说得太满。
他回到巴尔的摩,这座他生活了十几年的海港城市,上万吨位的远洋轮可以在港口停靠。他始终觉得这个城市还是颓废衰败了一点,教堂密集,建筑陈旧得褪了色。nei港已经薄薄地结了一层冰,冻住那些小艇,海鸟轻盈地落在桅杆上,又随着一阵风展开双翼,在空中掠过一道弧线。
聂寻秋的住所不大,他以前的工作薪酬很丰厚,足够他买下一座宽敞的_F_子。但因为后来长期不在当地,价值过高的_F_子会带来很多税务问题,他不想额外增加那么多费用,于是只买了小小的一间。
在高收入人群眼里也许算简陋,独自生活却是足够的。有热水、隔音不错,光线充足,能让屋子里暖而gān燥,闻不到*气。厨_F_里有两个灶,够他一个人在有限的时间里同时开工,快速做好一顿晚餐。_F_子没有独立的书_F_,无人拜访的客_F_被一本本上千页的医学书籍霸占,褐色的书桌正对着窗户,上头堆满了分类整理好的文献,一个空的小花盆被簇拥着,里头的植株已经被移栽到外面的草坪。
那张无趣的桌上,有一点与众不同的是,放着一截肋骨。
它是一名安哥拉nv孩的第一肋骨,她有先天xXiong壁畸形,接受治疗时已经影响到了心肺。聂寻秋跟了那台手术,他记得那nv孩的眼睛很大、睫毛浓密,注she麻醉剂的时候也不哭闹,让他常备的小故事没有了用武之地。手术摘除了她的一条肋骨,他在记录体征时发现那孩子苏醒过来,将摘下的骨头还给了她。
那孩子有些羞赧,旋即朝他笑笑,对他说,医生,送给你,谢谢你。
因为一贫如洗,当地的医疗资源紧缺,所以拖到了很晚才接受治疗,nv孩没有什么东西能将它作为谢礼,只能怯怯地处置这_geng骨头,将它送给了这位其实很温柔的医生。
健康地走出驻地医院时,小nv孩拥抱了聂寻秋,在他耳旁郑重地表达希望,她想成为一名像他这样的医生。
远离和平的国家,喝着需要自行反复净化再烧开的水,千篇一律的餐食,在最艰苦的环境进行最繁重的工作,聂寻秋在风chuī日晒里苍老了好几岁,肩颈无比僵直。这些风雨jiāo加,因为这样一句也许永远也不能实现的承诺,都平息下来,化为乌有。
他第一次_gan到自己的生命是被“赋予”的,像是第三次获得新生。聂寻秋收下了肋骨,带着它漂洋过海,回到了美国。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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