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坟墓现在就像是个筛子,空间漏dòng连通着三千世界无数空间,随时可能掉进点东西来。
那些漏dòng可没有识别能力,会掉进来的东西远远不止人类——小到一块石头几滴水,大到鸟shòu鱼虫妖魔鬼怪,形形色色什么都有。无知无觉的草木山石自不必说,有了土就扎根发芽,没开灵智的鸟shòu虫鱼也只知道随遇而安,哪管自己到底身在何方。
开始就那么一根草几只鸟的还没什么影响,但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外来物种在这里开花结果繁衍生息,进而对整个坟墓的生物链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影响。
有的互相厮杀互为食物链上下层,有的握手言和协作共生,还有的gān脆看对了眼并成了一家子,再加上三天两头的闯入者这边拆拆那边砸砸破坏栖息地,见了妖shòu窝还要掏鸟蛋偷幼崽的,来来往往几千年折腾到现在,巫璜自己都认不出是自己的坟墓了。
按照他原本的设计,坟墓从上到下分了三层。最上头是他的宫殿,存放他的尸身和陪葬的地方,估计丹粟给他殉葬以后也是放在这里,没什么好说的。中间则是分了一半陆地一半海,用来放养他那些飞禽走shòu花草鱼虫,算是他后花园的放大再放大版,那群修真者所谓的云岭秘境说的也是这一层。最后一层深藏土下,巨大的地下空dòng蜿蜒的曲折隧道,火属矿脉和地下暗河保证气候温暖cháo湿,是他夜行性爱宠的窝。
整个生物链布置合理环境生存环境良好,不需要任何外力辅助就能维持生态平衡良性发展,叫他养的毛绒绒滑溜溜萌啾啾们不至于在他这个做主人的死了之后没了栖身之处。
——就跟担心死了宠物受欺负留下大笔遗产的富豪一样,只不过这位养的动物珍稀度和危险性都高了那么一点,索性直接把野生动物保护区开到了自己墓里。
然而你看他的琉璃塔都塌成了满天鸟巢,其他地方估计也已经不成样子了。
这也是为什么巫璜只是把那些修真界的入侵者丢出去关好门而没有搞更多的事情——外头再乱也是外头的事情,他总要先看一眼里头怎么样了再说。
比如浴池外头那些黑皮肤尖耳朵的仆从,巫璜可不记得自己养过。
半跪在地上帮他挂上玉佩的丹粟善解人意,及时答疑解惑根本不需要巫璜开口。
前些年掉进来的一个小部族,能歌善舞又手巧会做些物件,与鲛人有些相似,就让他们留下了。
毕竟您要是醒了,总不能只我一个人伺候着。
他“说”着转转脑袋“看”了眼那几个仆从,她们赶忙低头行礼,开口唤了声“大人”,又一一自我介绍——从左到右依次是雪莉、米娅和妮娜,名字古怪,种族也是巫璜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她们自称是一个叫做黑暗jīng灵的种族,在部落迁徙的时候误入这里,用劳动和手工品换取居住于此的权利。
这几个姑娘脸色僵硬,嗓音确实柔美不输鲛人,但话就跟从嗓子缝里挤出来的一样,还带着恐惧的颤音——也不怪他们胆子小,当时他们整个部族可是一照面就差点被可怕的魔shòu一口吞了,而眼前黑雾的模样与部族传说中的恶魔无异,还驱使着那可怕的魔shòu,哪怕死里逃生得以在这里安家,也只让他们觉得自己是蛇嘴边的老鼠,生命岌岌可危。
甚至族里有传言他们是掉进了魔界,就连空气里都充斥着让人恐惧的黑暗气息。
好吧。
巫璜表示自己一个死人墓里yīn气重还真是对不起了。
墓里yīn气重,作为墓主刚刚起尸的巫璜yīn气更重,常年生活在地底世界的黑暗jīng灵本就更多依靠气息感知外界,只是跟巫璜站在一个屋子里都让她们手脚冰凉控制不住地发抖。
再加上黑雾恶魔那恭恭敬敬宛如仆从的态度……
离得最近的姑娘手一哆嗦,差点把手上拿着的托盘砸到地上。
巫璜抬眸瞥了一眼,那快落在地上的托盘便被无形的力量托着送回对方手上。
“小心些。”巫璜淡淡道,也没多去看她,只抬手让丹粟为他整理袖口,顺手摸了摸他黑团团的脑袋。
手感还是挺软的。
“天天黑着张脸,也难怪她们怕你。”他的语气带了几分调笑的意味,几缕黑烟缠着他的手指,像是撒娇一样。
您不讨厌,就行。
丹粟应道,巫璜以外的人他也无所谓喜不喜欢自己。再说巫璜生来性子好万事不挂心,他要是不凶一点鬼知道会冒出什么魑魅魍魉来。
丹粟这么想着,又忍不住庆幸起自己早醒了那么几年,怀着那么点自己都觉得没希望的念头未雨绸缪做了些布置。不然要是巫璜醒了还什么准备都没有,屋子没收拾新衣没裁剪,就连个给巫璜捏肩揉腿侍奉茶水的仆从都得现找,里外上下的各种部族乱七八糟划地盘,随便什么人都能摸进主殿里去,哪怕巫璜不在意他都得羞愧得想再死一回。
虽说现在这几个仆从稍微黑了点不太符合巫璜一贯的审美,但细看五官生得算是标致秀美,身段纤细性情也温顺,勉qiáng侍奉也算是不失门面事情了。
——他可不会有什么人家莫名掉进来已经很可怜了不该挑三拣四奴役人家的心态。不说丹粟活着的时候社会制度根本没发展到那么先进的地步,他自己都是巫璜从奴隶阶层提上来的,就说这整个部族拖家带口八九十个全住在巫璜的坟墓里,占着巫璜建来养宠物的地下空dòng,吃的喝的用的全是坟墓的资源,出几个人来gān活不是理所应当的?
要不是看他们长得不错乖觉听话还能gān活,他早就把这群入侵者喂给巫璜的宝贝爱宠们当夜宵了。
同理还有在地下隧道里结网筑巢的蜘蛛妖怪和不请自来占了座宫殿大肆改建的山jīng,假如不是一个吐得丝质量上乘一个织布裁衣手艺不错,索性一气弄死了gān净,何必与其撕扯个半天被气得发晕,打起来都得拿捏着力道。
他再qiáng调一遍,这是他家主子的墓!就是被弄死了那也是自找的!
有对比丹粟就觉得林间水中的野shòu顺眼得多,只要他一露面就能瞬间察觉到实力上的差距,夹着尾巴老老实实地让往哪去就往哪去。他用这些野shòu从里到外排列出一套合适的防御阵型,保证不管什么人入侵这里,最多像是那群修士那般在第二层晃晃,连进入宫殿的门都摸不着。
咳,穿书者那个是意外,意外。
只是到底被人摸到了主殿里头,得认个护卫不力的罪名。加上他把这些部族留在坟墓里的事情,还有指挥那些野shòu迁徙的事情,一桩两桩也是越俎代庖自作主张,少不了要认罚——就是看那烟气还恋恋不舍地往巫璜手上缠着的样子,这告罪也好认罚也好,多少显得有点诚意不足。
真要说就连旁边那几个脸色发白的仆从,都比他看上去紧张一点。
毕竟巫璜连重话都舍不得多说两句,说是罚也不过捏了捏那黑团团的脸,揉得又圆了些而已。
那几个小姑娘瞪大了眼,看着不可一世的黑烟恶魔被人拿捏着搓扁揉圆,一个个惊得张大了嘴,竟然觉得黑烟恶魔这温温驯驯圆滚滚的模样还有一点点可爱。
但这念头就在脑袋里过了一秒,下一秒她们就瞧见黑烟伸出个小jiojio威胁地扬了扬,让她们下意识闭上嘴垂下眼,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是块木头。
呜,果然还是超吓人QAQ。
黑烟这才满意的缩回去,在巫璜手指尖上蹭啊蹭,又是再乖巧不过的样子了。
丹粟一边脑袋里认真整理着自己这些年的“工作业绩”,一边若无其事地把身上飘散开的黑烟拽回来。
这幅样子就是这点不好,虽说作为他身体的一部分黑烟的行动都在他的支配之下,但稍不注意就会有那么一缕两缕的顺从心意“自作主张”,把他的小心思bào露得一gān二净。
换好衣服,巫璜和丹粟去了另一个房间谈事情,几个仆从姑娘盯着最后一小缕黑烟消失在门后头,才长长呼出口气一副要虚脱的样子。
“吓死我了。”叫做雪莉的jīng灵姑娘拍拍胸脯,欣慰于自己的心脏还扑通扑通保持着跳动。
“我都不敢呼吸了。”她旁边的米娅满脸劫后余生,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跟什么魔shòu恶战一场,而不是端着个盘子什么也不gān地原地站了十五分钟。
最边上的妮娜年长一点,胆子也大一点,她安慰地拍拍米娅的后背,脸上也带着点惧怕,却又隐约觉得在这里做女仆其实没有同族们想得那么可怕。
她刚刚差点摔了托盘不也是没事吗,而且这么多年了黑烟恶魔没有杀死过他们任何一个族人。的确年年都要派族人来宫殿做活不错,可在老家也是要服劳役jiāo重税的。
而且宫殿里每天就是些清扫整理的工作,来来回回那么多同族姑娘黑烟恶魔连话都不会多说半句,现在添了个新的主人似乎也懒得多看她们一眼,真要说工作环境比她之前在主城给黑暗jīng灵贵族做女佣舒服得多。
起码这里没有个天天盯着她胸脯和屁股的贵族老爷。
“好啦快点gān活吧,这边可得收拾一阵呢。”妮娜挽起袖子,从侧间取出清扫用的工具,一边把抹布浸到水里一边在心里第无数次感慨这里的奢靡,就连抹布都比贵族老爷身上的高档布料柔软不知道多少倍。
……
书房里,丹粟正一一把目前的坟墓的状况汇报给巫璜。
那些陪葬的宫殿情况如何,几座被偷了几座被毁了几座还能用的;巫璜的那些宠物如何,尤其那些个得他欢心的多少还活着多少变异了多少死得没了影子,当然地底下巫璜最喜欢的那两位还是跟几千年前一样活泼健康能吃能睡,身量也长了许多叫地下空dòng扩建了不少。
除此之外坟墓里养了多少外来的人口,怎么分布的占了哪些资源,又分别有着些什么用处,要不要接着养下去也要询问巫璜的意见。还有因为各种原因死在这里的闯入者,身上的资源丹粟也全都整理出来分门别类放好,多少有些新奇有趣的可供巫璜赏玩。
听起来欣欣向荣状况还不错,巫璜目测就算自己再睡个几千年也不会出什么大事的样子。
于是丹粟汇报完,巫璜想也不想地夸赞道,“我们阿粟还是这么能gān。”
丹粟低头做谦虚状。
这都是分内的事。
他这么说,黑烟却是得意洋洋地翘起小尾巴,围着巫璜脚边打转。
唔。
丹粟顿了顿,窘迫地把小尾巴给藏藏好,又问:那些个部族,您要不要见一见?
之前巫璜未醒,他才越俎代庖插手管了管,好叫局面没那么混乱难看。现在既然巫璜醒了,正好叫别人知道谁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也免得那些没眼色也没脑子的有所冒犯,拿那副要奉他为主的做派摆到巫璜面前,平白一盆脏水破坏自己在巫璜心里的好印象。
黑烟翻翻滚滚,都快要拧成个麻花。
巫璜瞧着,只好把到了嘴边的拒绝给吞回去,“那就见一见吧。”
就当是走个过场让丹粟高兴高兴了。
虽然他觉得这种事情挺没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