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里很安静,温夙收拾着自己用惯的各种东西,这次巡展到昨天为止已经圆满落幕,歇息一段时间他就得再次出发去寻找新的素材。
“温老师,您真的不要陪同吗?”温夙的一个学生也帮忙收拾东西,憋了很久才打破平静,“荒郊野外的,有个同伴还可以互相照顾。”他其实挺想说让我跟着去吧,但是又不敢说,生怕对方察觉到什么。
温夙将素描本塞进背包,刘海微晃,抬头淡淡一笑,“林子,好好练习,别总想着往外跑,你还不到那个时候,心思太过浮躁学不到什么东西。”这话不知道意指的是什么,温夙也没明说,起身拿着手里的画笔轻轻敲了敲他的头,“别让师弟师妹没赶上了,不然你这做师兄的可没面子,再说了,谁说我没有同伴了,还有向导呢。”
林玄看着对方的笑容恍惚了一瞬又迅速反应过来,心里嘀咕了一声:那能一样吗?
要收拾的东西装起来也没塞满背包,温夙拍拍底下的灰尘甩到背上,“好了,别担心,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画室就jiāo给你了,一切事务你全权负责,要真有解决不了的事就……”温夙想了想将自己老师的号码给他,“打这个号码咨询,不过,没事别骚扰。”
林玄除了对他的那点心思,可以说是温夙暂时最看好的接班人了,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各种能力管理一个画室已经足够了,画圈这点地方,只要不是和大钱挂钩的也没多大点事。
林玄看着夕阳下逆光走去的身影不禁喊了一声,仿佛温夙这一去就不会回来的一样。
“温老师!”
温夙回头倒退几步,浅浅一笑因为逆着光芒不甚清晰,可林玄就是看清了,甚至分辨出温夙做的口型:看好你哦。
林玄心中那股不安瞬间散去,充满斗志:温老师,等你回来我肯定会更好。
林玄那点心思温夙在半年前就发现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将这事说开。
27岁的温夙虽然性取向为男,也有过几个对象,只是因为性格不合都断了,但是对于林玄这样大学都没毕业的小男生是敬谢不敏的,何况还是自己的学生。
半个月后,休息够的温夙jīng神饱满,跟老师说了一声便背上行囊踏上了北上的列车,时间充足的情况下,相比于快捷的飞机,他还是比较喜欢能沿途看看不同景色的火车。
时间总会偏爱某些人,就如温夙,也许是因为心境宽阔没有什么烦恼的缘故,27岁的温夙穿着连帽衫牛仔裤就像一个进行毕业旅行的大学生,没有一点浸|yín社会多年的感觉。
温夙看着窗外快速略过的景色,不知不觉地发了呆,他的前半生顺遂,虽然从福利院长大,还辗转了两个家庭,但也没有受到过nüè待欺rǔ,养父母送他走之前还内疚的道歉,他除了有一些遗憾倒是没有多少抱怨,之后就是在国家的帮助下读完高中,发现了自己画画的天赋,遇到了老师,用画的钱养活自己,养好自己,感觉一切就像窗外的景色一般,瞬间过去了,又留下了什么。
熙熙攘攘的站口,人们来去匆匆,偶尔才会有一些年轻的小姑娘小伙子多回几次头瞧温夙,好看的人都有这么个待遇,只是,看过了就得继续自己的行程,值得大家停留的并不会是温夙。
出了站口温夙就看见一个大大的牌子写着他的名字,往下就是举着牌子的一位中年大叔,穿着洗得泛白却gāngān净净的衣服,脚下一双解放鞋,饱经风月的眼中却透露着警惕,因为这种场合扒手也多。
温夙看着附近唯一的一块牌子无奈抓了一把自己微长的头发,这老大叔挺务实,在大家都用手机联系的情况下,这块牌子确实简单明了省事。
走过去,温夙首先跟他打了招呼,“张大哥,我是温夙。”举牌子的叫张国柱,他提前联系的向导。
张国柱听到他叫温夙也没有第一时间认下,而是从口袋拿出一张照片跟他反复比对,温夙看到那还是他发给张国柱的,没想到给洗出来了。
“给我看一下身份证。”张国柱谨慎道。
温夙无奈拿出身份证给他看,“张大哥,跟您联系的确实是我,我也没有兄弟姐妹,放宽心。”
完全确认身份之后张国柱才彻底放松下来,叹了口气,话里带着点口音,“小兄弟你不知道啊,这年头骗子多了难防啊。”
温夙收起证件跟着他走,听他说被骗的经历,正想拦辆出租车的时候就被张国柱拦住了,“唉小兄弟,莫拦哦,车站的出租太贵了,地方也不远,坐个公jiāo车2块就到了,别làng费钱。”
他想说不差这点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只是看到张国柱那还没拦车就一脸肉疼的表情温夙就妥协了。
公jiāo他不是没坐过,以前都是这么过来的,只是后来有钱了就不愿意亏待自己再挤公jiāo。
不过庆幸他们上的这个车人不是很多,颠簸了一个小时后到了地方。
跟着张国柱七拐八拐地走着前面又出现一条路,不过是条huáng泥路,一眼望去就是坑洼不平的。
张国柱将路边的一辆摩托车开了锁,调转车头对温夙说,“上来吧,我们那小地方,走进去有点久咧,这车还是跟我大哥借的呢。”
温夙看着那外表老旧的车身,抓紧背包咽了口唾沫,跨上车后座,紧紧抓牢身后的铁杠,“行了。”
“抓紧咯,走嘞。”嗡嗡嗡地声音响起,摩托车哧溜就窜了出去。
要是知道这二十分钟的车程那么刺激,温夙肯定选择走四十分钟,下车后他觉得自己快要散架了,而且屁股震得疼啊。
张国柱放好车后看到他有点发白的脸色,莫名有点心虚,把雇主搞成这个样子,一会要换人可咋整啊,“小兄弟你还好吗?”
温夙摇摇手表示没事,“第一次坐这个,有点不习惯。”看到对方担忧的眼神,温夙笑笑说,“走吧,这段时间我都要住哪啊?”
村里仍然还是统一的青砖瓦房,看着就一种旧时代的感觉,张国柱直接带着他去了他家,这个时候家里没有人,张国柱带他进一个房间,“你住这行吗?这是我儿子住的,他现在在外头工作呢,不常回来,村里出租的房子已经满了,我们也不会吵着你的。”他提这事的时候还有点忐忑,毕竟当初说的他会帮忙找住的地方。
温夙打量房间收拾得挺gān净,点点头表示可以,将背包放下跟他商量之后的费用问题。
房间本来张国柱不准备收费的,温夙执意要给,还有餐点之类的温夙也准备跟他们一起了,照着村里小旅馆的费用给,他表示什么都吃。
安顿好之后温夙就出去随便逛逛,这地方青山绿水有人家,随便一处都是一幅画,身上没带相机,摸出手机,打开看到老师给他留的关心短信,还有林玄和其他学生的短信,翻看完也没有什么事。
短信时间已经过一段时间了,算算应该是进村子之前收到的,因为这里边没有信号。
到处走走逛逛温夙就回去休息了,得留着体力明天早上上山呢。
晚饭很丰富,吃得温夙十分满足,家常菜总是让人惦念的。
第二天天还没亮温夙就被张国柱喊醒了,“小兄弟,要上山看日出现在要起了。”
温夙揉揉眼睛喊道:“好嘞,就来。”快速收拾好东西,除了两套衣服和洗漱用品,大背包里剩下的就是画画要用的东西了,再带上相机手表,手机没信号就不用带了。
洗漱完之后早餐就已经准备好了,温夙看着张国柱两口子jīng神很好的样子不禁佩服,五点多就能有这个jīng神,反正他是做不到,温夙打了个呵欠。
上山之前温夙还被塞上了饭团和一些肉gān,应该能顶到傍晚的。
因为要趁着时间赶到山顶,张国柱带着人抄近路,因为走的人少,路小,温夙还被树枝划了道小口子,不过没多大事。
他们到达山顶的时候远处的天边还是仍然黑漆漆一片,张国柱帮打着手电筒,温夙将要用的东西摆放好,这个时候开始陆续有人上来了。
因为地处偏僻,来玩的都是真正喜欢的,也许是因为地处高位,大家说话都声音很小,也许真的是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吧。
温夙将相机递给张国柱,“张大哥,待会帮我多拍点周围的景色,尤其是日出的,多拍点,你觉得好看就拍。”说着教他该摁哪个,拍到什么算什么,反正到时候总有他满意的,“还有就是我画画的时候别让人打扰我。”
张国柱表示没问题。
当天边出现白线时,大家全都屏住呼吸,温夙拿着笔严阵以待。
来这里看日出总是有理由的,思莫村四面环山,按理说并不是观看日出的最好地点,但是这里好就好在这山会长,其中有一座山比其余山峰高出一半,山顶还天然形成一块岩石平台,好像专门让人驻足一般。
太阳缓慢地往上爬,围绕着它的云纱逐渐变换着颜色,由出生的纯白到害羞的嫩huáng再到光芒万丈,吸引人目光的不仅是旭日,还有脚下翻滚的云涛,汹涌磅礴。
温夙手中的笔尖迅速划过画纸,现场没有人说话,只有温夙画画的沙沙声、相机的咔嚓声与大家的惊叹声。
完成一个系列的日出图,温夙深深吐了一口气,呼吸着空气中残留的水汽,接过张国柱手里的相机翻了一下,张国柱挺实诚,拍的挺多,温夙想要的画面都有了。
温夙收拾东西准备去山里逛逛,一路上听张国柱说山里的事,听到有láng时眼睛一亮。
张国柱看他的表情连忙阻止,“小兄弟,你现在的想法可要不得啊,láng群来了逃都逃不开。”温夙的表情实在太明显了。
温夙很遗憾,不过上天这次偏爱过了头。
huáng昏已至,温夙觉得今天除了早上的日出再没有更让他有渴望的画面了。
“小兄弟,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方便一下就下山了。”张国柱看看周围道。
“没事,不急。”温夙站定拿着相机翻看,待张国柱走到灌木丛后,温夙总感觉身后有动静,转身看去,不远处一丛高大的草丛晃动着,显然有什么东西走过。
看看张国柱的位置,不远,温夙胆子也不小,他要去后面看看。
只是,跟着那动静走着走着看清楚了那东西的全貌——láng!别说深山里有狗!
他是想看野生的láng不错,但是不代表他想一个人面对一群把他当猎物的láng。
没错,一群,温夙最先看到的那只身后迅速站起了好几只láng,在huáng昏的林子里几只láng的眼睛已经泛着光。
温夙在心里使劲喊着镇定,他不敢喊张国柱,生怕惊动了láng群,只能慢慢地小步往后退,只是láng群也往前bī近。
身上只有背包和相机,周围只有大树和野草,他该怎么办?
跑!温夙已经顾不上是不是会惊动它们,边跑边大声地喊人,只要人多起来láng群肯经会忌惮人群而后退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温夙今天太过倒霉,不管他怎么叫喊都没有人回应,更奇怪的是连张大哥的回应也没有。
两条腿的注定跑不过四条腿的,何况是láng群。
——
温夙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唯一的感觉除了疼就是疼,尤其是左边脚踝,摸上去,肿了一圈,今晚没有月光四周都是黑漆漆的,除了挂在脖子上的相机,背包也找不到了。
什么都看不见让温夙非常不安。
他鼓捣了一下相机发现没摔坏,借着闪光灯看了自己周围,一片枯叶,也不知道自己摔哪去了。
拖着伤脚扶着身边的一棵小树艰难地站起来,才刚刚抬头就身体一僵,慌张中转身就要跑。
温夙抬头看到的就是前方突然亮起的无数绿光,有高有低,目测几十只是有的,和他摔下来之前遇到的那几只láng相比,这才叫láng群好吗!不跑等着被吃吗?
可能温夙今年份的好运早就用完了,伤了的脚踝让温夙一个不稳摔了出去,不巧的是倒下的地方有一块石头,刚醒来的温夙就又被砸晕了,晕过去之前耳边还是一阵阵的láng嚎。
温夙最后的念头就是——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