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匆匆跑去沐浴了,赵管家生怕沈姑娘久等, 只得往回走, 路上遇到了柳州的几位地方官。
分别是今晚宴席上作陪的知州、同知、县令等。
这富贵县的县令姓王, 是个两颊凹陷、颔下留须的清瘦男子, 看着约莫有三十多岁,他正躬身和知州大人说些什么,脸上神色看起来有些焦虑。
赵管家走近了, 才听见知州大人拍了下王县令的肩膀,对他道:“富贵县这些年有多难,本官也晓得,只是安王驾临,总不能连一点好东西都不拿出来。”
王县令踟躇道:“可**”
知州不高兴了,道:“可什么?安王大驾光临,是这富贵县的荣幸,你一个小小的县令,能跟安王坐在一张桌子上,那是几辈子积了福,竟还敢推三阻四?你可知安王随口提一句,你这仕途就完了。”
王县令额上冷汗涔涔, 低头道:“大人说得是, 只是**”
“只是什么?”知州见这王县令不识抬举, 眉头下压,神情越发不悦,压低声音道:“本官听闻安王喜好美色, 出行还带着美人相伴,你今晚找的那些庸脂俗粉像个什么样子?没见安王都不高兴了?”
王县令茫然地看着长官,拱手道:“那些歌姬还是下官找人从隔壁县请来的,论姿色,也算是上佳的了。”
知州哼了一声,“安王是什么人物?他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他带的那些侍卫你瞧见没?他要是一个不高兴**”知州又拍了两下王县令的肩膀,“前年,景王去抚州游玩,看上了当地知州嫡nv,想讨了做妾侍,那知州不从,yi_ye之间就被人摘了脑袋。”
王县令狠狠哆嗦了一下,颤着声儿道:“那**那圣上不管?”
知州按了按王县令gān瘦的肩膀,继续道:“天高皇帝远,想要告御状的连抚州都走不出去。”
王县令又问:“后来呢?”
知州:“后来自然是不了了之。你现在晓得该如何做了?”
“下官晓得了。”王县令连连点头,面上却更加愁苦。
等到知州大人离开,王县令才直起yao,重重叹了口气,他以为四下无人,没想到刚一转身,就对上了从一座假山后徐徐走出的赵管家。
王县令吓了一跳,连忙堆起笑容上前问好。心中却止不住去猜赵管家刚刚听到了多少。
赵管家人老成jīng,哪里能看不出这县令心里的忐忑,想到这位王县令刚才满面的愁苦,不由问道:“我看王大人面上似有愁色,可是有甚事烦心?”
王县令被知州说的那通话吓住了,此刻在这安王心腹的跟前,哪里敢多说,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管家有心了。”
赵管家看这县令被吓住了,不敢说实话,便道:“我们王爷跟别个儿不同,他x情纯善,不重财不重色,只好口腹之yu,这两日在吃食上,就劳大人多费心了。还望大人明日多备些上好的gān粮马草,侍卫们一路护送王爷上京,甚是辛苦,不可怠慢。”那个知州竟敢污蔑王爷散播谣言,他非得找机会给他点儿颜色瞧瞧。
王县令听到安王的心腹竟然这么说,而且态度和善并不盛气凌人,微微有些诧异,但听到后头,他面上的愁苦却又堆了几层。
富贵县太穷,王县令又是个清官,上头说安王要在富贵县里停一晚,要他好好招待,却只是动个zhui皮子的事,这宅子的休整、宴上酒菜的安排等等等等,全是他一力*办,今天晚上招待安王和那数百人的酒菜,就已经把他家底全部掏空了,他上哪儿去弄gān粮马草A?
王县令是个不懂遮掩情绪的,他满脸愁容的样子赵管家想要假装看不见都不行,想到方才他和知州的对话,便问道:“王大人可是有何难处?”
王县令实在是没办法了,见赵管家和颜悦色的,且今晚见到的安王也不似传言般目下无尘,便豁出去诉了句苦:“我**我实在是拿不出钱了!”
赵管家呆了一下,惊异道:“可按理说,接待贵人的钱款是由县衙公库中出,年底再向户部报账,怎会**”
王县令满面愁容,道:“实不相瞒,县中贫瘠,去岁又糟了灾,县衙公库中的银子早就花光了。”
赵管家又道:“那朝廷没管?你们没报上去?”
王县令叹息道:“报了,朝廷已经免了富贵县五年的税银了,只是**依旧入不敷出。”
赵管家沉默了。
王县令站在旁边忐忑不已,他只是个七品小官,王府的下人走出来都比他有排面。
片刻后,赵管家重重叹息一声,他道:“王爷仁厚,若是大人早早说明,王爷定不会为难。大人不必急,我会命人将银两送至大人府上,备齐粮草一事,还需大人多多费心了。”
王县令闻言,受宠若惊,“这**这**”
瞧见王县令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赵管家笑道:“我们王爷最是端方仁厚,外头那些个不堪入耳的传言,都是那起子妒忌王爷的小人乱传的,大人可切莫当真。”
王县令如何高兴自是不提。
只是这么一打岔,等赵管家想要去找沈若轻时,却见自家王爷已经洗簌完走回来了。他穿着一身象牙白的箭袖长袍,同色披风垂在身后,愈发显得长身玉立、丰神俊朗。
赵管家见王爷比以前更爱打扮了,笑眯了眼,只是忽然想到沈姑娘,又是微微一叹。他跟上去,小声将王县令的事说了。
“老奴自作主张,已命人将银两送到王大人府上了。”
秦峥一边快步往前走,一边颔首道:“你做得对。”
赵管家小跑着跟在秦峥身后,叹道:“这富贵县隶属柳州,老奴记得柳州曾是二皇子辰王的封地,辰王薨了以后,这柳州就一直是地方官主管,没想到会穷苦成这样。”
秦峥点头。
然而他们不知道,这富贵县,远比他们预料中的,要穷困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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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霜华,洒落满地。
沈若轻一个人站在宅子外边的一条小巷里,她一身白_yi如同月光织成,裙摆在微风拂动下流动般泛起层层微澜。
几名侍卫不远不近地守着,目光只赞叹地盯着她的_yi摆,却不敢抬头去直视她。一直到秦峥出现。
“王爷。”几名侍卫抱拳行礼。
秦峥微微颔首,他朝着沈若轻走去。
两人明明_yi裳颜色相近,但是站在一起时,沈姑娘身上的_yi裳上便好似xi足了月之jīng华,反she出一层微微的、朦胧的柔光,而秦峥的_yi裳,料子虽属上乘,但这么一对比,就好似成了不值一顾的粗_yi麻布,几名侍卫都不忍心多看。
不过秦峥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他低头对沈若轻道:“你要出去?”
沈若轻点头,“你能陪我走一会儿吗?”
秦峥有些意外,他点头道:“可以。”
两人于是沿着宅子后门的这条小巷往前走,几名侍卫远远跟在后面。
冬夜的冷风从侧面穿过,带来丝丝缕缕令人无法忽视的香气。
沈若轻本来决定跟着小蝴蝶飞过的路走一遍,让秦峥看看这富贵县的底层平民生活得有多艰苦,结果才走了一小段路,就闻到了秦峥身上不断被风送过来的香味。
嗯?秦峥出门还会喷香水的吗?这么jīng致的吗?
她鼻子动了动,分辨出是一种植物的香味,并没有复杂的层次_gan,就是很普通很自然的那种植物香味。
鉴于秦峥本人不是爱说话的x子,两个人一路gān走着确实有点尴尬,沈若轻于是假装好奇地开口了,“你身上好香A。”她还微微倾身闻了下。
秦峥脖子红了,他僵着身子不动,目光落到沈若轻在月光下格外*清丽的面庞上,片刻后才开口道:“我沐浴过了,_yi裳熏了竹香。”
如果沈若轻此刻是在自个儿屋里,她会啧啧_gan叹两句,然后取出自己空间纽里存着的香水摆满桌子,挨个打开来闻一下。在这群土著面前炫耀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香水。
但是她现在还背着个月神人设,于是她只能按捺住自己那肤浅又虚荣的炫耀心理,露出个有些疑惑的表情:“熏香?熏香贵吗?”
秦峥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有些意外道:“应该,不贵。”他语气里有几分不确定,毕竟这些琐事一直是赵管家在管,他并不清楚。
沈若轻蹙了蹙眉,脸上满是不解,她微微歪头思索了一下,又问:“那**r和米贵吗?”
秦峥顿了顿,才道:“r比米贵一些。”
沈若轻又问,“贵多少?”
秦峥:**
赵管家你在哪里?
秦峥身为皇子,从小生活在宫中,年纪一到就被封到了宁州,他于公务上无可挑剔,但是详细到米面r菜价格几何这种问题,他是真回答不出来。
在秦峥沉默时,沈若轻一直专注地看着他。她的双眼很大很明亮,纯净得像一个等待答案的孩子。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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