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转眼就过去了,夏芷一直趴在桌子上睡觉没有动地方,梁淳不时的回头看她,又不敢吵醒她。
中午午休铃声响起,同学们鱼贯而出,像四散的小shòu们一样跑出dòngxué去猎食自己的午餐。片刻之间,教室里的人就走净了,只剩梁淳和还在趴着的夏芷。
“小芷,你起来跟我说说话好不好?”他看着她毛绒绒的发顶,祈求的说,“我知道我早上说错话了,可是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
梁淳苦恼的用双手捂着自己的头,“就是昨晚一直联系不上你,我太着急了。今天早上又来了个人跟我说那些话,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有些慌乱才口不择言的。”
“小芷,你原谅我吧,我错了。”
“说起来你是不信我”闷闷的声音从夏芷的胳膊下传了出来,“在你心里我就那么随便吗?咱们这两年你当成什么了?”
在夏芷看来,他现在就是满口鬼话,她平时行得正走得端,连跟他都恪守底线。虽然她是个大胆的女孩子,但她也是比较传统的。她妈妈常告诉她,女孩子要自爱自重,即使是跟自己爱的人在一起,也要保护好自己。她觉得妈妈说的是对的,也一直是这么做的。她没想到她喜欢的人会对她说出这种话。即使她是个成熟的姑娘,可她依旧是个小姑娘。这句话太重了,她觉得自己承受不了,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
“我们两个人都冷静冷静。”她轻声的说。
梁淳眼睛红了,他现在满心懊悔,歉已经道了,伤害却不能被抹平。
下午还是老高的课,他们班数学成绩高就是因为老高课抢的好。一节课单上是惊喜,两节课连上是常态,三节课一起是进击的巨人,独占一下午那就是数学的饕餮盛宴,数学是饕餮,数学题是碗盘餐具,而被数学题nüè的死去活来同学们就是盘里的盛宴。
老高最热爱的上课方式就是每个同学按照顺序排列,起来解答卷子上的数学题,如此反复。轮到选择题的幸运儿心怀感恩,轮到填空题的同学们心有余悸,轮到解答题的小苦瓜们就捏了一把汗了,因为答不上的同学轻者被喷一顿,“啊?我讲没讲过?为什么还不会,带脑子了吗”重的话那就一句话,“拿着卷子去教室后面站着,不要挡着后面的同学。你不想学,他们还想学呢。”
在老高恨铁不成钢的狂轰滥炸之下,同学们好不容易熬了四次下课铃响起,每个人的灵魂都得到了升华。同学们像一朝得救的小动物,瑟瑟发抖的挤在一起。吕薇摊在座位上自言自语的说道,“高考数学要是考不到130,真是对不起老高,对不起苍天,对不起我每天的提心吊胆和挨的骂啊!”
在老高一下午高qiáng度的训练和鞭策下,积压的卷子全部都被讲完了。于是新的卷子理所应当的就布置下来了。晚自习理所应当就是数学作业的天下,同学们时而揪耳朵,时而抠脑袋,跟纸面上的数学题较着劲儿。
“夏芷,有人找”,坐在后门的同学喊了一声就继续低头跟数学题厮杀。
夏芷站了起来向班级外走去,说实话经过一下午的洗礼,晚自习还依旧被数学题包围,她昨晚还一晚没睡觉。真是有点受不住了。
梁淳也听到了同学的喊声,他一开始不敢动,看到夏芷已经走出班级之后,便蹑手蹑脚的跟了上去。
夏日的白天特别的长,即使太阳已经徐徐西沉,但是光亮还是照耀着大地。他看着夏芷跟着一个男生往外走。这个男生看个头轮廓,依稀的跟昨晚叫走夏芷的那个人有些相像。
他看到他俩走到了走廊的角落里,斑驳的墙壁上映着两个人的影子相互jiāo缠,两个人面对面的站着,夏芷背对着他。他们的距离有些远,他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那个男生面对着梁淳,梁淳虽然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内容,但是能看到男生脸上的表情。那个男生说了句什么,而后表情温柔又心疼的摸了摸夏芷的头顶的绒发。
梁淳捏紧了自己的拳头,他想自己要冷静,可是看到眼前两个人亲昵相熟的氛围,还有亲密的接触,他整个人像喝了十斤老陈醋,酸到了芯儿里。
他终于忍不住了,几个跨步跑上前去,握住了夏芷的手腕。她被吓了一跳回头惊异的看着他,“你是谁?”他目光警惕倨傲的看着对面的男生,像一只护着自己地盘的小狮子。
那个男生似乎也吓了一跳,不过片刻之间就安定了下来,笑着说“你好,我叫沈润之,是小芷的邻居,从小跟她一起长大。”
小芷?从小一起长大?叫的还挺亲密,我怎么不知道她还有青梅竹马?梁淳酸唧唧的想到。
夏芷甩开了他的手,不赞同的看着他,对他说道“你别闹了.”又看着沈润之歉意的笑了一笑,“润之哥哥,我们走吧。”
如果梁淳是只láng,他此时尾巴上的毛肯定都是炸起来的。他惶恐不安又气愤,他的小姑娘甩开他的手,说他是在胡闹,叫别人哥哥,还要在他面前跟别的男生走?这一走是不是又会像昨天一样联系不上她,是不是又会有人到他面前大放厥词?
“你回来,不许跟他走!”梁淳拽着夏芷的手,夏芷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看着她冷漠的脸,他忍不住低喊出声“你跟他走了就再也不要来找我!”
她看着他憋成红色的脸,似乎要瞪出眼眶的眼睛,失望又讥讽的“呵”了一声,转身就跟沈润之离开了。
梁淳看着她的背影,觉得现在自己像被一团乱麻缠住了,怎么都理不清,他想理清但却被麻绳缠的越来越紧,直到无法呼吸。他失望又奋力的翻身就走。
夏芷往前走没有回头,他看不到她伤心的眼泪。狭长的丹凤眼里含着泪珠,她也不懂,为什么他不可以好好说话呢?为什么不可以相信她呢?
两个人就在这条走廊里,一个人向左,一个人向右,越走越远。
第二天夏芷的眼下已经有了淡青色的眼圈,她想了整晚,觉得似乎还是要跟他好好谈一下。他总是毛躁,说话又有些伤人,但他的心还是善良温暖的。她觉得他只是习惯用坚硬的外壳把自己包裹起来。说开了一切就会好的,她安慰着自己。
可是没想到,生活就是这么巧合,充满了奇异色彩。刚上楼梯,还没走到班级门口,她就看到梁淳高大的身影,不只是梁淳,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娇小可爱的姑娘。
夏芷看着两个人谈笑风声,面无表情的走进教室,坐在座位上内心烦躁。
“你以为就你自己吗?我也可以有别人。”梁淳也跟了进来,俯身凑到她的耳边,状似亲密,可吐出的话像刀一样锋利。
他闭了闭眼,话一说出来他就后悔了,但是他不知道怎么收回来,也不想收回来。看着她跟别人走却不给自己解释,他实在是太难过了。难过到他想让她跟自己一样难过才好。那个跟他在班级门口说话的女生他以前也没见过,是来找他说下周运动会的事情,他也提不起兴致听。这个时候他看到夏芷从楼梯转角走了过来,索性想气一气她,于是笑的格外灿烂风骚。他看着夏芷面无表情跟他擦肩而过就觉得没劲极了。于是跟女生打个招呼就转身跟着夏芷进了教室。可是又觉得不够,跟着她走进来补了一句。
气似乎撒出去了,他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像昨天的自己一样酸到了芯儿里,他想一定要酸到芯儿里才公平啊。
十七八岁的少年还不懂收敛性子,怒气一翻涌起来冲破理智,总觉得要把我受的同样还给你才公平。可是他不知道爱是没有公平而言的,这个时候的他也不知道言语上的伤害会有多锋利。不懂退让的男孩终于,终于让他心爱的姑娘伤透了心。
夏芷连头都没抬,一直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一动不动,像被施法定住了一样。她站起来跑了出去,迅速的用手抹了一下眼睛。
梁淳想跟出去,可又觉得刚撂了狠话就跟上去难免太没面子了。一时之间站在原地有些踌躇。待他犹豫了片刻再出去之后,已经看不到她的影子了,他在走廊里走了一圈,又看了看操场,在教学楼里找了一圈都没有找见她。
最后毫无收获,他耷拉着脑袋像战败的狮子,往教室走去。一到门口他就看到了夏芷座位上,他眼睛溢出欣喜的火花,没出事就好。回来了就好。
梁淳装作若无其事地坐会座位上,没有看她,也没有跟她说话。翻出一本习题册装作很认真的样子,其实上面一个字他都看不进去。
夏芷看着梁淳的后背,他的肩很宽,校服穿在身上没有那种松松垮垮的感觉。这个背影以往是她甜蜜的动力,是她安全的港湾。而今天,就现在,她看着这个背影,看着他每一根黑色的头发,都让她发自内心的觉得,恶心。她不想再挨着他坐,只要离开他,去坐后排也没关系。
两个人为什么要这样互相伤害呢?有话为什么不能好好说你?她相信梁淳所说的是气话,但在这一刻她觉得没意思极了。
后面响起书本摞起整理的声音,他稍稍侧头用余光就看到夏芷在收拾书桌,不是小小整理的那种收拾,而是要转移阵地搬家的大动gān戈。
他听到吕薇说“夏芷你为什么要换座位啊,我不舍得你走啊,你不要走好不好啊。”
“刚才去跟老师说了,离黑板这么近有点不舒服,就往后排串串。”她的声音还有点被泪水浸透的湿润。
梁淳猛的回头看着夏芷红肿的眼睛,似乎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轻声的跟他说,你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