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ūn雨看着她蜡huáng的小脸上特别突兀的大眼睛,正居高临下牢牢盯着自己,黑白分明很是渗人,突然觉得不自觉深吸了口气,似乎想要对抗什么,她努力抬头。
眼前之人用气定神闲的态度指派她差事,仿佛理所当然。可这是从来没有的事,借大小姐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跟夫人派过来的侍女头领的她指手画脚,按照以往,林若菡看着她过来都是躲在一边低头,根本就不敢抬眼看她。
chūn雨整个人还没有回过神来,仿佛眼前之人从来都没见过。
林若菡没空理她的反应,随即又道,“这点小事不用给她通风报信,我见过老爷了,应该没那么容易被弄死了,”她眼中满是嘲讽,语气轻飘飘,“所以,这点小事你应了我,她不会计较,去吧。”
林若菡转身径直进屋,留下chūn雨还愣愣站着不动。
夏雨走上前来,扯扯她的袖子,凑近她耳边低语,“大小姐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大病一场从鬼门关回来bī得她想要反抗夫人了?”
秋雨和冬雨两人离她们半丈远垂首站着,chūn雨这才回过神来,吩咐道:“秋雨去熬姜汤,冬雨去烧水。”
想了想,chūn雨又嘱咐夏雨道:“你先去伺候着,我到夫人那里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说完,快步离开去往正院荣禧堂,扎堆的众人也作鸟shòu散。
林府正院荣禧堂内屋里,小简氏脸色yīn沉,一动不动坐着,已有一盏茶时间。
身旁站立的婢女知晓她的脾性,无一敢劝。
小简氏今年二十有九,虽已育有一儿一女,但保养仔细,无一丝皱纹,身材略矮稍有丰腴倒也显得秾丽,只是那吊梢眼时不时总能透出些许yīn狠来,好在她圆润的脸庞上刻意维持的温婉总能骗过所有人,甚至她自己。
刚才的一切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很清楚,林若菡已经被她养得病弱不堪又一无是处,除了勉qiáng识得字会一点针织女红,连账本都看不懂,别提从小就用身体原因严令禁止的药理了。
更不用说,刚才她一改以往对她唯唯诺诺惧怕不已的态度,牙尖嘴利地张口闭口没有一句指责之言,但句句带刺得只差指着她的鼻子骂她谋害嫡女了。
五天前,忠勇伯府太夫人使了身边最得力的巩嬷嬷,来林府透露出忠勇伯府有意与林府结亲的意思,还没等她惊讶,马上又从巩嬷嬷接下来的话语中明白了另一层意思。
外出打仗不在京城的忠勇伯章瀚志有意林若菡,可太夫人却打心眼里反对。
当时章瀚志jiāo代了此事后,马上领兵去了北边。
既然儿子不在,让太夫人心思活络起来,觉得让此事有变数也很容易。
那个巩嬷嬷只用了一个简单的筹码,让小简氏只用了半盏茶的功夫,就和太夫人结了盟。
忠勇伯府太夫人在后宅多年,从一个妾室扶正并让庶子承袭爵位,心里自然也清楚小简氏的心思,所以这个筹码只是一个结盟的象征而已,没有这个筹码,相信小简氏也不会让林若菡高嫁到伯府。
两厢得益,何乐不为。
可今天林若菡所有的言行举止都出乎她的意料。
有人挑唆?
还是,林若菡的心机瞒过了她的眼睛?
小简氏摇摇头,不管那么多了。
十四年都这么过来了,前几年都小心翼翼应付过去了,事到如今那个小贱人还能翻身不成?
林清江不到四十就能当上左院判,皇上都很信任,什么头疼脑热都少不了他,自己和姨娘出了多少力,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小简氏头上的孔雀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随着她轻微摇头而晃动,耀眼无比。
她有些嫌恶的拔了下来,一眼瞥见上面大颗少见的宝石,还是又簪了上去。
小简氏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大小姐这两日尚未病愈,饮食应清淡为主。”
身边彩霞福身领命离开。
小简氏又道,“大小姐得了风寒,为她好生煎一剂药送去,看着她喝下。”
身边彩云迟疑一下,福身领命离开。
小简氏这才气顺了一些,端起眼前茶盏轻啜。
刚吩咐完,门外通禀chūn雨来回事。
chūn雨恭敬地福礼之后,把刚才的事回禀了小简氏。
小简氏一边喝茶一边慢悠悠地答复她,好好盯着,好好配合。
说完,就打发她回去了。
chūn雨低头不敢看小简氏,想起眼前之人的过往行为,让她觉得骨头发寒。
在回松涛苑的路上,chūn雨不禁想,大小姐不如几天前的风寒去了,还能少受些罪。
第五章 完败
林若菡穿过院子里的抄手走廊,也没有闲心和体力去细看院子里的布置,只觉得假山林立,花木繁盛,直接来到一排五间的正屋抱厦前。
一个未及笄的女孩,正屋面前早早加盖抱厦,说明原主肯定有长辈对她极为重视,甚至对未来的规划也早早心中有数。
只是,原主把日子过程了这副惨淡的样子,林若菡不禁怒其不争。
堂屋宽敞,无论是十六扇的豪华屏风摆设,抑或无一不jīng致的雕刻桌椅家具,甚至堂屋中间挂着的《月夜松涛图》都在大气磅礴中显露浩瀚底蕴,这里如记忆中一样极为奢华且大气,林若菡目不斜视,直接来到西次间的起居室。还没走进,妆台上散放着的珠钗头面闪着的熠熠光辉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可是,这也许只是放在明面上的吧,暗地里,大概已经分文不剩了。
稚童怀揣巨宝,岂能不引来豺láng觊觎?
林若菡稍稍打量四周,典型的小姐闺房,只是博古架上空空dàngdàng的位置,好像还能说明之前的辉煌,她收回目光,站在桌子前把用衣摆兜着的糕点放一一小心放到桌上,吃了一部分,留下一部分包好藏了起来。
林若菡坐在椅子上抚额,头还有点晕,身体的酸痛也没有退去。
她心里盘算着。
今天这么一闹,林清江不知能给她几分关注,可刚才的qiáng势一定会让小简氏温良的脸皮撕开口子,以往面甜心苦的手段收起来,估计是要用狠的了。
她当务之急是先把身体调整好,再找点防身的东西。
夏雨突然推开门走进来,“大小姐,热水备好,奴婢伺候你沐浴,”说完,非常自然地转身到柜子里拿换洗衣物,她的语气动作仿佛面前的不是林府的大小姐,而是一个和她同样的婢女。
林若菡没有计较,跟着她走向浴房。
浴房内雾气氤氲,林若菡刚踏入就感觉味道不对,“是谁备的热水?”
冬雨还在一旁拾掇澡豆和布巾,闻言立即转身朝她福了一福,小心回答,“是奴婢。”
林若菡走到她身边,雾气让她神色难辨,“药也是你放的?”
冬雨顿住,一脸疑惑,“药?奴婢不知。”
一旁夏雨惊讶林若菡问这个,这个用了不知多少次了,“这个养生药浴是夫人特地jiāo代的,大小姐身子骨不好,沐浴时放一点……”
“冬雨,换掉,”简妍根本不理会,开始脱外面的夹袄。
“这样似乎不好吧?夫人jiāo代过……”夏雨拦住往外走的冬雨。
“啪!”一个重重的耳光打在了夏雨脸上,林若菡神色自若的收回手继续解扣子,只是体虚有些手抖。
当然,这只有她自己知道。
夏雨脑袋嗡嗡作响,脸颊开始迅速肿起,她惊怒地用手抚上脸颊,眼睛死死瞪着林若菡,眼前之人仿佛从来都不认识。
“赶紧去换水,”林若菡一边继续宽衣,一边对吓得发抖的冬雨说话,仿佛刚才的那一狠狠的巴掌不是她出手。
“别看我没什么力气,我能一巴掌让你耳聋,也能一巴掌让你没牙,你若还想继续在浴汤里下这些折损身子的药,你大可试试。”
“对了,冬雨,让秋雨把姜汤端到浴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