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氏见老爷的脸已经垮了下来,便是赶忙了走过去把女儿拉回来,坐下了方才呵斥她,“你这丫头,越是没规矩,许是今个儿睡昏了不成?”
朱茨珍低垂着头,被说得脸憋红。
李氏的声音又响起了,“你看你这副不甘不愿的样子,不想吃便别在这儿碍眼,去去去。”她手挥了几下,“省得在这儿看着闹心。”
小姑娘的脸皮子本就薄,这会儿被当着这么说她,她的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
啪的一声,筷子重重地敲打在了碗上,朱若篙怒不可歇地盯着他的这个女儿,开始发飙。“饭桌上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还在啜泣着的朱茨珍猛地抬起头,像是这一句刺中了她的心窝,好些个委屈便要吐露了出来。“父亲!您可知道女儿心中是有多苦?姐姐年年都有新衣裳穿,而我呢?我却是还在穿着五年前的旧衣裳!同样都是您的女儿,是不是也太不公平了?”
听女儿这般说,安氏在桌子下面狠狠地掐了她的腿一把,换来的只有朱茨珍更多的抱怨,她好像对腿上的疼痛全然不顾,一张嘴也是说开了。
安氏几乎要气晕了过去,要知道,她这个女儿的这些子话平时也只有在她们娘俩的时候才抱怨几句,她也再三告诫过女儿,千万不能把这些个话传入自己父亲耳里,连同李氏那个凶婆娘一gān人。
哎!她怎的就不听呢?
李氏冷笑,“老爷,听上去,茨珍对您很是不满啊?像是说您偏心呢!”她那张脸却不失容光,两弯柳梢眉,算不得多好看却显出了周身的气质,她身材丰盈,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身穿一件翠绿色的棉衣,料子也是近年新的款式。
“哼!安氏,这便是你教养的女儿?你说说,我朱若篙还要怎的待你母女俩?若是待不下去,便是带上这个孽障滚得远一些,离开了朱家!他日朱家的辉煌再现,你们也别指望着来享福!”
说罢,朱若篙也懒得再去看她们,便是低着头继续吃菜。
朱薇却温柔的劝道,“父亲,妹妹也是心头憋的,说出来发泄了便好,您也别严重了,不过是小事儿,且消消气。”
朱薇秀眉轻笑,皓腕上缠着一对闪着晶亮透水般泛光彩的碧绿翡翠镯子,一支炫金的簪子斜插入流云似得乌发,肤白如新剥鲜菱,一张未施粉黛的脸,唇上单单的抹上浅红色的唇红,披着个淡huáng色的琉云袄子,整个人好似随风飞舞的蝴蝶,一张脸更是漂亮好看。
朱若篙轻轻摇头,这个女儿一向就是个懂事的,正因为她的善良让他这个做父亲的觉得亏欠。他的语气放柔了些,“薇薇,你别帮着她说话,你都还从未发过一点牢骚,她凭什么?”
显然,朱薇的劝话,不但没有帮到安氏和朱茨珍,还把火越浇越大。
本来是去寻厕所的朱雪无意间偷听到这么多二房的家务事,心中很是过意不去,但为了对每个人多加了解,她扶着墙决定与这脆弱的身体再抗争一番,且再听听。
李氏听了自己老爷这般说话心里很是满意,于是她很得意的再吃上了几块酱菜,也不管对面那对母女是哭还是恨,明明难吃,她吃上去却香甜。
安氏不着痕迹地狠瞪了李氏一眼,手指甲掐进棉绒裤子里,心中的恨泛滥成河。而李茨珍则似个泪人儿,有流不完的泪那般一直哭一直哭,看上去挺可怜的,可看在朱若篙的眼里却尽是厌恶。
这个时候,朱薇做了一个感天动地的举动,她从袖间掏出一方丝帕朝着哭得忘我的朱茨珍走了过去。
她弯下身子,一手捏着丝帕为哭泣的朱茨珍拭泪,动作轻柔适当,一张脸写满了对朱茨珍的怜惜。朱茨珍显然想一把将眼前的这只葱白如玉的手拍开,可她却不能这么做,就这么咬着下唇qiáng忍着,心中就觉更委屈了,因那朱薇虽动作看似轻柔实则每一下都重重地点在朱茨珍的脸上。
朱茨珍忍着痛只能把泪憋了回去,她轻轻地把朱薇的手推开,笑着道谢。
见她没哭,朱薇笑开了,就如一朵绽放的百合那般灿烂。“这便对了,茨珍妹妹你哭起来可不好看呢,父亲平时有许多事,难免心烦,以后若有了烦恼便来寻姐姐诉说,可别去叨扰了父亲。父亲的烦心事已是够多,妹妹你便别再去添烦了。”她又将手覆在朱茨珍的手背上,“你如今不小,可是懂点儿事,现下家里虽苦点儿,不过都是短暂的,以后有着过不完的好日子。”
实际上,说这个话她自己都不信,但她是长姐,至少得拿出个样子,说些好的话激励一下人心。朱茨珍和她那个亲娘,她是不喜的,可她从来不会傻到表现出来,就算暗下给这母女俩使绊子都好过露在明面儿上。对于这一点儿,朱薇自认做得很好。
的确很好,朱雪鉴定完一双姐妹情,觉得偷听得也差不多了,她基本对这几人的人设有了一定的了解,便是循着墙沿就要再去找一找厕所,不提厕所她都快忘了还憋着呢!
这时,始终沉默着没有说话的安氏忍不住说了,她对于朱薇的话很是怀疑,再加上朱薇那一张装模作样的脸,她见了就想去一把给撕下来!一听说以后会有好日子过,她就反驳着,“薇姐儿,如今老太爷把家里的钱银都拿出来为朱雪那丫头治病,就算以后有好日子,那也不知轮不轮得到我们了。”她哼了一声,头撇向一边。
一提到朱雪,李氏也心生同感,甚至朱薇和朱若篙也是一个想法。只有已经扒拉完饭,正趴在炕上歇息着的朱佳贤作一副茫然状,小眼珠子悠悠的转着,望着外间飘着的雪花,根本就听不懂也不感兴趣他们聊得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