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郁把客厅收拾好的时候,父母的卧室里争吵声才渐渐小了下去,最后归于沉寂。
陆郁去阳台上搬了两块垫花盆的砖,用它们撑住了折断的桌腿,又把散落的纸张全部捡了起来,把上面的汤水擦gān,按照页码夹在了字典中,脏东西全部倒进了垃圾桶。
她抬头望了望钟,时针指在九点。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陆郁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窗户大开着,夜风chuī拂着她的发丝,痒痒地打在脸上。
时值十月初,公寓楼前的桂花树零零散散开了花,香味浓厚。
等风把她眉间的皱痕chuī平了少许,陆郁吸了口气,回去了客厅。
恰巧,顾克英也推开了房门出来,乍一看见清慡gān净的地,愣了一下。
母女俩在客厅里遇见,顾克英的眼眶发红,脸色却白得吓人,陆郁张了张嘴,想说话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顾克英沉着脸擦身走过,去厨房倒了杯热水,陆郁让开的一瞬,眼眉低垂着,忽然看见妈妈右手虚虚握着拳,透过指缝,几片白惨惨的药丸就这么撞进了她的眼睛。
“妈……”陆郁没有回房,扭头朝厨房那边叫了声,“你……你病了?”
顾克英背对着陆郁,端着水杯的手蓦然一紧,没有回头,只有声音没有温度地传来,“是啊,马上就要病死了,你满意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郁急忙解释。
顾克英把水一饮而尽,没有回应,转身拎起垃圾袋,朝门口走去。
陆郁忽然有点生气,她几步跑过去,一把扯过顾克英手里的垃圾袋,推开门走了出去。
顾克英的手指被刚才的那股力扯得发麻,她站在原地,看着陆郁消失在门口的背影,莫名觉得今天的陆郁有些陌生。
阳台窗户没关,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桂花香,这个时候陆长源推门出来,他应该在房间里听很久了,走过去拍了拍妻子的肩膀。
夫妻俩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陆郁丢完了垃圾,却迟迟不想回家,她坐在桂花树下的花坛前,双手撑在冰凉的石面上,抬着头望着黑沉沉的天。
不知坐了多久,公寓楼的灯火变得零星,她才起身,拍gān净落在脑袋上的桂花,上楼。
路过公寓给每户配的邮箱时,她忽然注意到自家的邮箱上挂着个黑乎乎的东西。
走过去一看,竟然是自己丢在巷子里的书包。
陆郁连忙朝门外看,可外面黢黑一片,除了偶尔的几声野猫在叫,没有一点动静。
但她知道书包是谁送过来的,或许是他亲自送的,或许是指派了一个小弟跑腿。
但即便如此,陆郁心里依然五味杂陈,拎着书包肩带的手有些发凉……
离此地不远的地方。
苏彻靠坐在公jiāo站牌的椅子上,手里点着根烟,他看起来有些失神,红色的火点孤独地燃着,很久也没看他抽上一口。
没过多久,晚上最后一班公jiāo到了,这也是这个时间整条路段的最后一班车。
“哐”的一声响,车门开了,可苏彻却没有起身,司机是个性子火爆的中年男人,等了十几秒也没见他要上车,顿时气急,骂了一声:“不上车装你妈的深沉呢!làng费老子时间!”
苏彻丢了烟,用鞋尖碾灭烟头,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没有消息。
心情又沉了几分,苏彻抬起了眼。
他高大俊朗,眼神并不凶厉,但却冷的像一只在雪原上奔跑的孤láng,盯着人的时候好像能透过眼珠看进骨子里,没来由地给人一种寒栗。
司机被苏彻的眼神吓了一跳,低声骂了句,飞快地关了车门,一脚油门跑了。
公jiāo车刚走,后面紧跟着一声排气管的轰隆巨响,一辆在夜色里依然黑得发亮的改装摩托车带着刺耳的刹车声,停在了苏彻的脚边。
车上坐着个全身黑的人,他把头盔摘下套在后视镜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彻哥,这么晚了,去哪儿溜达?”
苏彻从后座的架子上解下另一只头盔,抬脚踹了黑衣人一脚,黑衣人“啧”了声,不情不愿地下了车,看着苏彻抬起大长腿,一屁股坐在了前头。
“点将台。”苏彻套上头盔,声音被压在厚实的头盔里,有点闷。
黑衣人挑起眉,一屁股坐在后座,他长得威武,一脸的英气,比起苏彻来要更加硬朗,“猜到了。”
摩托车轰隆一声启动,像一只离弦的黑色箭矢,在长街橘huáng的路灯下恣意飞驰。
而此时的陆郁正躺在chuáng上,一件一件地从书包里掏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三寸长的折叠刀,一瓶红得像血一样的喷雾,一条一米来长的铁链,一个手机,最底层还有一个皱得不像样的套套。
这些都是什么鬼……
陆郁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折叠刀和手机就算了,辣椒水狗链子和那东西都是哪来的?
毕竟过了六年了,陆郁好多事情都在自己刻意的遗忘下回忆不起来了,但她知道自己当初的性子,这些东西,恐怕都是拿来折磨人的,中二的就像古装剧里演的恶毒衙役。
那个套套,她倒有点印象,好像是自己在某个女生的包里翻出来的玩意儿,一直没舍得丢。
陆郁由衷地感到羞耻,趁着爸妈都睡了,她跑到卫生间,把辣椒水倒进了马桶。
本想着把套套扔进垃圾桶的,但生怕被爸妈看见后家里再次点火,于是拿了剪子把它剪了个稀巴烂,扔进马桶里,和辣椒水一起随着哗啦的水声,冲进了下水道。
折叠刀她没扔,想着还能削个水果什么的,但狗链子她真的没办法直视,只好丢进了chuáng底,和她那几身杀马特衣服相依为命去了。
最后陆郁拿起了手机,这只手机的屏幕碎了一角,但不影响正常使用,它的来历也很值得琢磨,或许是抢的或许是苏彻送的,谁知道呢?
手机没电了,陆郁插上充电器,看着屏幕上亮起电池的标识。
以前的陆郁每天晚上都会用它上网聊天,间或看点小说打发无聊的夜晚,但现在陆郁已经做好决定了。
她要把手机上的那些游戏啊小说啊全部删掉,先下几个和学习有关的软件,最好是语数英物化生通通囊括,先学他个底朝天。
带着这样的幻想,陆郁没等电充多少就已沉沉睡去。
chuáng头边,手机屏幕上红色的电池慢慢转为了绿色,这只用了一年多的旧手机也在这个时候抽风,自动开了机。
开机声音很大,但并没有吵醒陆郁,不久后,屏幕上弹出来一条消息。
消息是迟来的。
备注名:彻彻大宝贝。
时间:21:52。
内容:晚安。
一觉醒来天刚蒙蒙亮,陆郁惺忪着双眼摸到手机,没有注意到那条消息,草草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早上六点多了。
三中对学业抓得很紧,为了提高升学率,每天早上七点半就开始上早自习,晚上还有晚自习,无论是高一还是高三,尽皆如此。
陆郁刹那间清醒了过来,她家离学校不远也不近,但她没车,走过去也得二十分钟,再吃个早饭磨蹭一下,很快就七点了。
陆郁绝对不允许自己重生第二天就旷课,于是蹭地从chuáng上蹦了起来,在衣柜里翻了一遍,没找到校服,只好穿了身初三时买的浅蓝色休闲外套和牛仔裤。
外套还好,但牛仔裤已经短了一截,她穿着像穿了件九分裤一样,露出了纤细白皙的脚踝。
陆郁顾不上这些,穿这些总比穿满身铆钉好,简单地收拾了一下,陆郁出房门之前,想了想还是没有拿手机,只拎了一个空dàngdàng的书包。
逆袭第一步,先从放下手机开始。
客厅里,陆长源和顾克英正在吃早饭,他们每天都忙的要死,从早到晚一刻都不能休停,特别是顾克英,她在羽毛球厂上班,这几天厂子生意好,她在车间里忙得每天都脚不沾地。
见陆郁居然穿得gāngān净净的,而且这么早从屋子出来,夫妻俩都从对方的眼里看见了诧异,陆长源喝养生茶的手一抖,顾克英面色没变,但喝粥时忘了chuī,舌头冷不丁被烫了下。
陆郁把书包挂在椅子上,喊了声“爸妈”,迅速冲进了卫生间,争分夺秒地洗漱去了。
陆长源放下茶杯,看了眼桌上仅剩的一个煮jī蛋,又看了看腕上的表,压低了声音对妻子说:“她是不是受刺激了?昨晚就不对劲了……”
顾克英冷哼了声,夹了一筷子咸萝卜丝放进粥里拌着,“你看她哪天对劲过?”
陆长源叹了声,不说话了,起身就要离开饭桌。
顾克英瞥了他一眼,“jī蛋不吃了?”
陆长源摸摸肚子,“饱了饱了,再吃就站不起来了。”
顾克英再次冷哼,放下碗,去冰箱里又拨了一些萝卜丝出来摆在碟子里,收拾了自己和陆长源的碗筷,也离了桌。
等陆郁洗完脸出来时,客厅已经空了,陆长源和顾克英早就走了。
陆郁以前都睡到自然醒,爸妈从来不会叫她。
她心情好的时候去教室溜达一圈,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去网吧或者别的地方瞎混。
早上的太阳长什么样,她从未见过……
陆郁去厨房盛了碗白粥,桌子上是一叠萝卜丝,还有一个煮jī蛋,早饭极其清淡,但陆郁就着这些却吃得有滋有味。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小天使们多多收藏和评论呀,让我死了一颗单机的心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