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夏知否清清嗓子打量着窗外越来越荒凉的野地,心中越来越发毛。
她手指掰着车窗,转身望着对面清瘦俊脸,带着不知所措的纯真脸:“那个——王爷,感谢您专程邀请我一起马车同游,我们这是去哪儿?”
对方后背贴着车身,两腿慵慵懒懒敞开坐着,低头专注玩弄着手中小刀。
就好像她压根不存在。
哟呵,冷bào力。
这种游戏,小时候自己向母亲要零花钱的时候就玩过,对于她,没用。
她一脸嫌弃的撇撇嘴,gān脆望着窗外哼起了歌:当初有人提出要求,只要她闭嘴永不唱歌,就可以送她一年的音乐会员。
“那几个人在哪里?”
果然,没等两秒,冷冽声音在车内响起。
夏知否刚准备说什么,抬眼触及对方手中不断翻转的小刀,还在做垂死挣扎。
“那个,你真的是甯王吗?我不相信,哪里有这么帅气英勇气质完美的高级....王爷。”
彩虹屁不能常chuī,容易卡词。
小刀从对方指间掉落,看不清霍振声如何把弄,他随意轻慢的笑笑——
一道银光划过,冰凉触感贴着夏知否的脑袋飞过,钻进车壁,末端震颤不休。
刀锋的反光,衬的夏知否小脸惨白嘴唇颤抖。
果然,当兵的都不喜废话。
“王爷您有没有想过——”夏知否决定不再贪玩,还是找机会撤离是正道:“那几个有钱人专门雇佣我这种替罪羊,一旦出现情况就可以放心扔下我,自己逃离。”
她靠着车壁,熄灭了眼中光眸,万念俱灰:“其实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工具。”
“或者——”坐在对面的霍振声突然探身凑近她,眼睛里藏着危险来临的压迫感,夏知否不由得低下头。
睫毛如扇,真的好看。
温热的呼吸落在夏知否的脸颊耳边,染红了整个车厢。
霍振声察觉到对方的羞涩,不动声色伸手拔下对方脑袋旁边的小刀坐回原位。
抬眼盯着对方:“或者你自诩能力出众,我们制不住你。”
“我有那么神奇吗?”
夏知否可怜巴巴两手摊开,挑挑眉毛:“我可是瓮中之鳖啊。”
车内倏尔静默。
冷风瞬间不怀好意见缝插针,夏知否不由自主的缩缩身子,裹紧了斗篷。
“既然如此,”霍振声叹了口气,手指揉揉眉间,没来由的一脸疲态:“霍准,给我将她吊死在城楼,以儆效尤!”
——怎么会这样?
“欸???——那个,——不,”虽然明白架空时代没有人权,他怎么忍心伤害如此闪闪发光的自己?
夏知否伸出手想要最后抢救一下自己:“我......”
霍振声眉峰一挑,身子微侧靠在车壁,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嗬。
“我想嘘——”真没想到,最终还是要藉由最原始的方法,才能获得求生的机会。
原本完美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鄙夷。
“——其实我也觉得没必要,就是怕弄脏了王爷的高贵马车,万一弄脏了您的衣服——”
夏知否边说,身子朝对方挪了挪。
卷成一团的书柱顶住了她的脑袋,阻挡了她挪动的方向。
“霍准。”
“快点!别耍花招!”
夏知否用力伸了个大懒腰,慢慢吞吞的走到路边野地:“你们别跟着我,我找个草高一些的。”
“王爷,她——”
霍振声坐在车内将刚刚的书放回身边,不紧不慢道:“你告诉她,究竟是她跑的快,还是我的刀快。”
“....我找到了!”想起刚刚冷冽的刀气,夏知否立刻跳了一下,身子躲在一团草丛后面不见了。
一阵秋风刮过,卷起地上huáng叶,朝路上的行人扑面而来——
“咦,那是什么?!”
霍准抬起胳膊正在擦拭被风chuī花的眼睛,突然听到女声脆响,下意识顺着她的方向望着远处——
中计!
不到一秒的时间,藏身的地方草叶摇晃,人已经消失。
“霍准!”
一道白影从车内冲出,接过霍准扔上来的长弓,靠着车梁长发随风翻飞,眯起眼睛望着远处的黑影。
嗤笑一声。
拉开长弓,弓弦嘶鸣,红缨箭瞬间追着黑影,消失在眼前。
夏知否听到令人发毛的呜咽声,一张网隐隐藏在身后朝自己bī近,想要阻滞她。
风chuī过箭羽的呼啸声越来越近,夏知否咬紧牙关,用力跑——
仿佛身后有人推了一把——
脚下一软顿时倒在地上滚了两圈,落在了树根与山坑之间的缝隙中,顾不上害怕立刻藏在了里面。
噗——
红缨箭贴着她的后背而过,径直将刚刚挡在夏知否面前的怀抱大树she了个对穿,树上静鸟突然啼鸣,扑闪离去。
树枝摇曳两下,毫无眷恋裂成两半,轰隆一声倒在了地上。
刚巧遮住夏知否。
霍振声还准备继续抬手,秋风再起,一小队黑衣人出现在纷飞的落叶之中。
“王爷,陛下要您尽快回宫面圣。”
“霍准。”握弓的手指关节发白了些,霍振声的音调低了三度:“驾车。”
车轮重新转动,继续朝城内走去。
车厢内半晌听不到一点动静。
“霍准。”书本被随意扔在一边的声音,车内人烦闷道:“就算是翻遍全城,也要给我将她找出来。”
夏宅四四方方坐北朝南,最边一圈都是下人的房间。
夏知否换回之前的灰衣灰裤一边环顾四周情况,推开夏宅后门穿过下人房和厨房库房之间的铁门,再往里走的院子,才是内院。
转个身,拉开帘子扭扭有些酸痛的肩膀胳膊:“小满,我回来了。”
屋里看起来比她年龄还小的女孩转过身,提着烧水的铜壶欠身做了个揖:“小姐。”
夏知否点点头,拉开门帘准备进里屋,正遇到有人出来,差点撞上:“阿否。”
她抬起头,迎上那一双桃花眼,想起下午的事顿时没了好心情,回身坐在了外间的椅子上。
“阿否,我担心你。”夏灏渊此时可没有了刚刚的慌乱,拿捏着大人样子,好声好气宽慰着,轻轻提起女孩的头发,在手中把玩着:“阿否,我知道你对我最好。”
“哼。”夏知否抱着胳膊别过脸:“我对你那么好,你没良心。”
一向对自己千依百顺的妹妹突然之间说出这样一句俏皮话,夏灏渊只觉的新鲜,也并不在意:“是是是,我没良心。”
不等对方凑近,夏知否冲对方摊开手,五指摇晃轻佻一笑:“这次就算是感情债,下次要我再舍身取义,就不是这个价码了。”
夏知否隐约想起,在这个家六个兄弟姐妹中,也就只有二哥夏灏渊经常来找自己,偶尔送上些吃食帮衬。
否则,亲生母亲早逝无人照顾,没有学识没有能力的她,只能是兄弟姐妹的背锅侠,被全家人遗忘的那一个。
以前夏知否对其感恩涕零,现如今她反思才发觉:夏灏渊也不过是觉得她顺手又好用,否则怎么可能会将家人丢下。
要知道,她可是差点被人劈成两半啊!
想到这里,夏知否不由自主的摸摸脑袋——
还好,还在。
“阿否,如果连我这个做二哥的都不来看你,你在夏家就连下人都看不起你了。”夏灏渊看到妹妹端着身价不依不饶,有些恼了。
正说着,夏灏渊身边下人从外面跑进来,也不等通传,拉了帘子就进来:“二少爷,老爷一会儿回来,大夫人到处找您呢!”
正在这里尴尬的夏灏渊嘴角隐过一丝得意的微笑:“看吧,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你自己呆着吧。”
夏知否坐在chuáng边,极度紧张之后的极度疲累,身子一倒,昏睡过去。
小满抱着茶壶从外间进来,看到她已经昏睡,蹑手蹑脚为她盖好被子。
转身碰到了夏知否抱回来的甯王斗篷,顺手放在水盆。
天幕微沉,还没到吃饭的点,院子里忽然传出声音:“四小姐,二夫人说了,这些是我们大少爷和大小姐的换洗衣裳,你们明天洗gān净晾gān了送来。”
“明天?!”小满站在院口,怯怯望着来传达消息的二房丫鬟秋桐。
回身望着房内休息的夏知否,低头自言自语一般:“我们小姐累了一天,能不能迟jiāo一天?”
“可以啊,”秋桐随手卷起衣袖,似笑非笑gān脆利落斜眼暼了一眼:“别给我说,你给二夫人说一声就可以。”
一想起二夫人的盛气凌人,小满立刻噤声妥协:“那..算了。”
“——等等。”
刚睡一会儿,听到院内争吵,夏知否从房内走了出来。
“四小姐。”秋桐随手勉qiáng做了个揖,不耐烦道:“四小姐有什么吩咐。”
夏知否走到洗衣盆前,吓了一跳:面前摆放着两个澡盆,里面堆满了脏衣服。
夏知否自己的衣服都是塞进洗衣机,如今要给别人洗衣服?
“为什么我要给二夫人洗衣服?”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
可答案——
为什么?——为什么会问为什么?
望着秋桐一脸茫然的眨眨眼,夏知否叹了口气重新问:“我的意思是说,我为二夫人洗衣服,有什么好处吗?”
半晌,秋桐抬起脸,说了自己认为最有哲理的一句话:“二夫人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