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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晏在朝中还有个绰号,叫隐王。原因无他,这徒晏在一众朝臣的记忆里,他就没怎么上过朝,所以平日里谁家谈论起来,尚不及那几个异姓王被提起的次数多,又因着他极少与朝臣们有往来,是故只要是心头里没有特别想头的,一般都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这日徒晏一如既往睡了个懒觉,醒来时已是天色擦亮了,于是叮嘱管家高明,叫林微到了便自己念书,想着应了林微给黛玉寻两个嬷嬷的事,便坐了轿子往宫里去了。

其时太上皇和皇太后都在宁寿宫赏乐,那太上皇咋见了徒晏却是愣怔了下,继而zhui角暗暗翘了起来,待得挥退了鼓乐方板起脸道:“终于想起来看朕了?”

徒晏讪讪的给二人见了礼,神色漠然道:“儿臣是来看M_后的。”

皇太后抿着唇只是笑,见上皇几口shen呼xi又要发怒了,才终是招了招手对徒晏道:“晏儿过来,你这回来就那日来晃了一把,这么些天了也不见个影子,你父皇都念叨你好几日了。这几日天气实在不好,忽冷忽热的叫人闹心,你一个人可要仔细着身子,就是要过来也等了日头升起来再动,这大早起的,

瞧这手冷的。”

徒晏偷眼去看上皇,见他只是闷闷的哼了一声,竟没说太后又拉着他腻歪的话,便道:“我不冷,M_后这几日可好?那日我叫人送过来的点心你尝着如何?那还是在扬州时偶然遇上的,知道M_后爱清淡些的,回来后便叫人去请了那厨子来,不知道你吃着可否喜欢?若是还满意,我明儿个就叫他进宫来伺候。”

皇太后拉着徒晏的双手叫他坐到自己身边,看了太上皇一眼方笑道:“自然喜欢,你父皇说夜里同皇上议事,夜shen了正好就着茶水用些个,容易克化也不腻的慌,我正想着问你要那厨子来呢,这几日皇上在这宁寿宫里连着熬了好几夜了,哎,那孩子也不容易,倒叫人心疼。”

太上皇的脸色这才好看起来,自然知道那些点心是徒晏刻意孝敬给他的,因着那日不经意当着徒晏的面抱怨夜里的点心腻味,总是闹得睡不好觉,徒晏听了方特意寻的,于是闷闷的咳了一声,抬起头刚想着要说点软和的,却见徒晏已是看了过来,问道:“可是有什么麻烦事了?我记得那日大早起的皇上便去我府里晃了一把,后来因着微儿闹了别扭,也没说什么便离开了,当时我只以为他是**却是因着什么?”

太上皇沉吟了一番,叹道:“一会儿下了朝你去乾清宫走走吧,哪日能没些个事呢?养了你这么大就知道吃喝享乐,皇帝若也如你这般,朕也没脸去见徒家的列祖列宗了。”

又来!徒晏那脸色变了变,也没了和太上皇说话的心思,便转而对皇太后道:“还有一事想要求了M_后,你叫人给我选两个嬷嬷送过去,我回去有用。”

“你又闹腾什么!”太上皇ca口道。

徒晏皱眉瞥了太上皇一眼,总觉得这人越老了越爱管这管那的,跟太后要两个嬷嬷他都问,真是闲的,这会子连理都懒得理他了。皇太后见这爷儿俩又要闹起来,扭头瞪了太上皇一眼,对徒晏道:“知道了,我一会子叫人给你送过去就是,早起可用过膳了不曾?瞧这只顾着说话,看你迷迷瞪瞪的又是刚爬起来吧?去做个莲子羹来,再用些个点心先垫垫。”

徒晏见太后把桌上的点心移到跟前,这才觉到了饿,便拿起一个就着茶水吃了起来,摆摆手道:“不必做了,我就吃这个便好,一会儿去皇上那儿再吃几个*饽饽,上回过来听他说是刚得的丫头,做的那饽饽味道儿极好,我还带了几个回去呢。”

太上皇最不能忍受的便是徒晏这心心念念的只知道吃,心里什么也不装,镇日里光想着如何享受的xi_ng子,听了他M_子二人的对话恨不能把这不争气的儿子一脚踹将出去,一生气那堵在嗓子眼里的话便全部横着出来了:“瞧瞧你那点子出息,你能想那饽饽就不能想想找个什么样的王妃?你爱谁不爱谁的朕不想管,如今也老大不小的了,生个儿子出来哪怕你不认朕这老子呢,朕自己养孙子!”

“没完没了的,您老叫我清净一回行不行!”徒晏最不能被戳的就是这一处,手里的半块点心直接便扔回了碟子里,愤愤的立起来就要往外走,然而刚抬步便见一个小太监在殿外头探头探脑的往里看,不由怒道:“进来,又有何事?”

那小太监颠着小碎步进得殿来,_gan觉到这气氛不同寻常,忙回道:“回王爷,皇上宣您上殿呢。”

徒晏这才稳了心思,回头看了一眼太上皇,见他点点头叫他先去,方带了那小太监出了宁寿宫,一边走一边问道:“什么事?”

“奴才不知,皇上在议义忠亲王的事,在金殿上好一通发作。”小太监战战兢兢道。

又是他!

义忠亲王徒旻乃是皇帝的二皇叔,却是老太妃杨氏所出,当年杨氏不过一个小小的嫔,虽说得这上皇徒嵘的宠幸,然而前朝无助力后宫无_geng基,这义忠亲王却是不得任何人看好的一个皇子。不过也正因如此,他也才能一步步熬到

今日还能在朝堂上占有一席之地,当初他们也是兄弟十来个,然而圈禁的圈禁出继的出继,如今竟已只剩徒旻、徒晏和忠顺亲王徒炅三人了,这也是上一回徒晏为这个兄长在乾清宫外跪了一日yi_ye的缘由。

徒晏来在金殿之外,却见王子腾和林海正在台矶下罚跪,不由愕然,这二人均是刚刚升迁了的,怎的就一起被扔了出来?便站住脚步问道:“皇上发的什么火?”

王子腾将手里的奏折呈到徒晏面前,自责道:“是下官连累了王爷和林大人。”

这王子腾的官阶到底还低,之前徒晏并未与他有过什么接触,不过在那只知安享尊荣的功勋贵族里头,这一位也算是勤勉有能为的一个了。徒晏接了那奏折一目十行的看过去,心里的怒火却是“腾”的升了起来,再不置一词直接便进了太和殿。眼见那义忠亲王徒旻正跪在中间,徒晏劈头便把手里的奏折扔到了他肩上,怒道:“你还想做什么?给你擦屁gu的是我!长进点你能死吗!”

徒晏一句话尚未说完,却是被皇帝也劈头砸了一个奏折下来,那徒泓的底气却是比他大多了,厉声怒斥道:“你又想做什么,朕的好皇叔!”最后三个字几乎是咬着牙关一字一顿吐出来的。

满朝文武静立于殿前,然而整个金殿之上却是落针可闻,此时无一人敢喘口大气,皇帝家的兄弟们自己闹起来了,这回势头很不好那。这睿亲王上一次上朝还是在一年前,继而便离了京都下江南了,然而这刚刚回来,就被御史参了个居心叵测:睿亲王不是不理朝政不接见百官吗,可他突然这般手长又是要做什么?金陵呆了几个月,姑苏又是几个月,到了扬州更了不得,当地官员都要列队相迎了,这还不够,把林海都弄回了京都,甚至连那四王八公的都挂扯上了,说他不爱走动?开什么玩笑,皇上您被骗得何其至shen!

说起来这场八面风刮得也是有因由的,过年后小皇帝突然亲政,几位王爷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眼看着朝堂上动*不宁,忠顺王被赶回府中养花遛鸟,北静王害了气喘三五日的就进宫报一回备丧,就连那东平王都被解了兵权召回了京都,唯独neng身在外的睿亲王却是一身干净。

这义忠亲王因着上回的事情那是挂了号的,如今更是站在风口*尖上,是以日比一日的心下不安,而那皇帝却是唯独忘了他一般理都不做理会,所以这徒旻终是再沉不住气了,想来想去竟拉了徒晏来垫背。在他觉得,虽然这徒晏看着风光,然而他死活不能相信,皇帝一个个的都容不得,唯独对徒晏恩宠有加,只怕是这人运气好有个皇太后撑yao罢。皇帝如今虽动他不得,然而越是功高震主,自然也越能叫上位者暗恨,多拉扯几次总能有机会的,皇太后还能保他一辈子不成?反正太上皇如今放开了手,他徒旻已是没了活路,他一个人被盯着倒不如多几个被盯着的,徒晏自然是那最好的遮风的大树。

所以王子腾拿着的那奏折是御史的弹劾,而皇帝手里的,却是徒旻和徒晏兄友弟恭彻夜叙旧的折子,说来说去,徒晏他也不干净就是了。虽说皇帝喜欢看大家勾心斗角,然而那大家里头要是有了徒晏,他那理智的弦儿便能瞬间崩断:朕竟是不知道,你们兄弟却是亲厚呢,怎么不肯跟朕抵足而眠促膝长谈到天明!

徒晏看都不看便把那折子扔回了御案之上,徒旻的那点花招他最清楚了,上头写的什么连想都不必去想,吵架谁不会A?当皇帝的就是给大臣们解决矛盾的,你不给我做主我哭给你看!徒晏打定主意丝毫不肯退却,愤愤的堵了回去:“我要做什么皇上不知道

?你扔折子能别往脸上扔吗,跟谁学的这臭毛病,伤了我你养我吗养吗!”

睿王爷您老又没抓住重点A,为什么每次跟皇上吵架都叫我们这么无语呢**众朝臣又开始抹起冷汗来,多么希望这爷儿俩回去自己关起门再打架A。

不过皇帝听了这话却是暗自乐了,心里那先把徒晏轰走的打算也忘掉了:养你还不容易吗,多收集几个厨子什么都有了,朕养你A,一辈子都行!但是要对着文武大臣这么说却是有些个丢人,皇帝眼珠子一转便有了主意,哗啦啦便把那奏折推到了地上:“你们都有理,就朕无理就是了,欺负朕很开心不是吗?你们关系都好,兄友弟恭不分彼此,就朕是孤家寡人!滚滚滚,不要再看到你们!”

徒泓站起身抹了一把辛酸泪溜之大吉了,剩下徒晏愕然的立在当地却不知该如何是好——皇上,您辈分再小也是皇上A,您这么打滚撒泼的不讲道理,叫我们做臣子的跟谁哭去A?

徒晏回头瞪一眼同样愕然的徒旻:简直被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二坑死了!挥挥手打发了百官,无奈至极的道:“散了散了,叫林大人和王大人也各自回去吧。”最讨厌去哄皇帝了,徒晏委屈的不行,他明明就只比那混蛋大一岁,按日子算才半年零三天!

徒晏在乾清宫外立了半晌,真想不管他们算了,爱翻天叫他们翻去!然而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又想起徒泓的*饽饽了,于是叹了口气终是走了Jin_qu。

结果还未进殿便听到了徒泓略带yu_yue的声音:“有骨气不要进来嘛,朕可是对你太好了吧?当着文武大臣的面给朕砸折子,你是要翻天吗?”

“皇上的*饽饽赏臣几个吧,快要饿死了拿什么翻天。”徒晏觉得还是吃饱了赶紧溜的好,这回事情跟他有关,要是再装兄友弟恭,非得叫徒泓扒他一层皮不可。

徒泓最是喜欢徒晏与他心意相通的,这场戏演得他前所未有的满意,此时哪里还有在金殿之上的那种憋屈劲儿?吩咐丫头给徒晏弄了吃的来,一边饶有兴致的看他细细吃着一边yu_yue的笑道:“朕就知道,只有你是真心对朕的,你且安生的回府里呆着先,等朕收拾了他再出来玩儿,不!上皇那儿你可得多给朕撑着点,他对你的事比对朕的事上心得多,所以无事时多去宁寿宫溜达几遭,就按着今儿个这tao路来,连朕都敢砸,你要砸他几回,朕保准在他回过神儿之前把二皇叔弄去金陵养老,朕真是受够他了。”

能保住一条命也算是对得起老二了,徒晏觉得再多的他也做不到,老爷子如今虽说越发的心软了,不过大事上头还是明白的,不然也不能放开了叫徒泓折腾,只要留下一条命,上皇就算不痛快也不会真跟徒泓过不去。徒晏打定了注意,便想着应该再给皇帝稳稳心,只有他越是不放心,徒泓才能越对徒旻不上心,于是脸上不见喜怒的道:“不管远近,皇上还是叫他安生点儿吧,最好送去守皇陵什么的别再跟外头有往来,就依着他这疯魔的劲头,你不怕我可是怕了,说不得哪一日真被这帮人踩碎了呢。”

徒泓果然更加的心情舒畅起来,笑道:“你还知道怕呢?朕把心挖出来给你看看?”

“皇上说笑了。”徒晏忙道,“既如此,你动作可利索点,拖久了不用你动手,老爷子定能废了我,我这命可就托付给你了。”

二人一番He谋终算皆大欢喜,徒晏这才身心俱疲的回了府里,其时已是日头偏西了。当皇帝不容易,当皇帝的兄弟叔侄更不容易,徒晏觉得他还是得找个借口离这混蛋皇帝远点的好,日日在他跟前伴驾能少活好几十年,这人喜怒无常xi_ng情多变,比上皇更要难伺候得多,如今二人已是君臣,旧年的情分不过是说着好听罢了。

徒晏一屁gu坐在椅子里连话都懒得说了,疲态尽显。

林微抬头瞄了他好几眼,终是放下笔倒了杯茶送了过去,伸出

手指给他按压起鬓角两侧:“先生要去睡一会子吗?”

徒晏长长的睫毛抖了抖,沉默半晌方问道:“对了,宫里可送了人来?”

林微点头道:“嗯,晌午的时候送了两个嬷嬷**先生!是送我的不成?”

徒晏微微弯起唇角,继而打了个哈欠笑道:“你去看看He不He意,领回去给你姐姐使唤吧,给如海带个话儿,叫他称几天病再去上朝,风吹灯影动雨打帘外松,正经的不是他的事。”

林微听的一头雾水,不过看徒晏这神色,却是知道朝堂上必是有事情发生了的,便把话暗暗记下也不再多问,只决定回去一字不落的转述给林海便是。

然而徒晏却到底是放不下,这些个王爷眼看着一个个都倒了,如今把老二也放了下去,他还能有几天的好日子过?说起来这些人里头唯独他才最是那个树大招风的,若要皇帝真心信他,除非徒泓是个傻的。心里乱糟糟的想着,徒晏那zhui里便自言自语般问了出来:“什么人最叫人放心?”

“死人。”林微随口吐出这两个字来,那手指却是随着话头落下去也停了下来,他似乎抓到了什么**

虽说只见了那皇帝一面,不过林微看得出来那人是个有抱负的,眼睛最是骗不得人,那皇帝的目光比刀子还冷硬。林微非是真正的孩童之心,自然知道徒晏顾忌的什么,心下不由瞬间便软了下来,安抚道:“先生做得很好了。”

徒晏那眼皮子一跳,倏的睁开了眸子,竟是一扫往日的懵懂模样,双眸如利箭一般盯住了林微,zhui角勾起一抹yin冷的笑意,凉声道:“我早就怀疑你了,你最好相信我只要出手便能取你xi_ng命,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何妖孽!”

林微那手指颤了颤,继而又缓缓动作起来,这时他才意识到,这个时代的人对于鬼神作祟之事是极为敏锐的。不过事已至此,眼前这人却是再瞒不得的,况且这个人在他心里毕竟不同于旁的,与其叫他等上十来年,倒不如就此把真身亮出来,所谓赌徒,首先就要有豪赌的疯狂。

林微想罢已是打定了注意,双眼直视着徒晏道:“先生能猜到几分?所谓移魂之术先生信也不信?林微不过一缕飘魂,死后偶然入得这个body。”林微话至此一手按上心口道,“林微对天起誓,这颗心若有一丝不轨,天打雷劈永世不入轮回。”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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