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系统音响着,屏幕上弹出了电量低的提示,按去弹框,秋本寻着充电的数据线和接头。记得前一晚他还用它充过电,就是不知道被他扔去了哪里。
在高科技发达的年代,通讯设备从最初只能打电话发展成了如今的视频、网络一体,厚厚小小的机子慢慢衍变成薄薄的大屏,变宽变大之后功能也日益增多起来。以前听歌得带mp3,看视频得用mp4,游戏要psp,但现在只要一机就足够,所谓——爪机在手,天下我有。不过什么都好的同时,就只有一点不尽如人意。
无论体积多大,一块电板是无法负荷一天的娱乐的,不时自起的后台运行会消耗存量不多的电板,每个占据内存的软件都会拉低手机用电的总时间。没用多久手机就会提示电量低,然后自动关机。
秋本在床头、抽屉乱翻一通后终于找到了那个‘救急之物’,连上接头,按入插座,一边等着电量充满,一边无聊四周打量着。
这是间二人住的病室,邻床那位穿着绿色病号服的家伙是他的病友兼室友,与他一样,同为命运之神遗弃的不幸儿。
“有事吗?”感受到视线,少年抬起头。
“现在几点了?”托着下巴,秋本问道。
少年看了眼秋本接电直充的手机,转过头,看了看自己床旁的电子时钟。
“八点二十分。”据实报着时间,少年合上书页,收进抽屉里,理了理衣摆端正坐姿,“马上要查房了。”
“嗯。”无意义应了声,秋本不以为意。
“你的手机……”指了指秋本直充的插座,少年示意他拔下。虽然医院里的每堵墙上都配备着插座,但是那些都是用来接医疗设施用的,平日里家属和病人也能临时用一用应急,然而,这会儿马上就到医生、护士查房时间了。
“嗨嗨。”举手投降,秋本听话地拔下没充满多少格电的手机,抓着线团了团塞进枕头下。邻床的病友看不得他这么糟乱的样子,秀气的眉皱了皱,但没有多话。
不多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杂乱踩下地砖的步子,预示着人数的杂多,那隔音不是很好的门板后又断续传来了说话的声音。之后,是三声礼貌的叩门声。
“打扰了。”小护士推开了房门,陆续的医护人员走进,把这个二人规格的病室添堵起来。
秋本靠在床头,安静等着,邻床的病友谦逊地回应着医生不变的问候,清丽的脸上带着官方的假笑,不时地交代起自己的主观感受。同样的,对于他的发问医生也四两千斤的绕开,弯弯曲曲,扯得官方。
“秋本君今天感觉怎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当下,话头已扯向了他。邻床的病友没有得到他所要的答案,同时也没能问到任何相关,那郁色难掩的倦容让人看着有点揪心。
“嗯,很好。”翻出用光电量的手机,秋本将它放在众医护人员的面前,“看,没电了。”
“呵呵,秋本君真是有活力。”前首的医生干笑了一声,绕开话题又不痛不痒的问了几句,收势后,众人风风火火地
离开去往下一站。
送走了围观的人,不大的病室再一次宽阔起来。窗外阳光正好,是个好天气。伸了个懒腰,秋本扒拉出件外套穿上身,踢啦着室内拖鞋,打开房门。在没有确定方案之前,他是没有任何治疗要做的,难得的晴天,不如出去晒晒太阳。
沿着指示牌走上楼,楼顶有个天台。推开未上锁的大门,走进去,四周零散的细竿上晒着些小东西,洋洋洒洒铺在两旁,过道处被独立开,再往前,便是用铁丝网隔离的阳台了。顶头的天空被分割成了一块又一块均匀的菱形,想要看天,也只能透过间隙向外望去。历来的跳楼事件让医方不得不重视起,因此便有了这一遭。
随意找了块空地,秋本拂了拂尘,曲着腿坐下。这个季节下,地面还有些生冷,不过他不在意。
刚开始出现感冒症状时,他也只当是自己抵抗力差,粗粗吃了几粒药便对付了过去,谁想半夜里开始腹泻,反复检查了药品包装上的保质期限和内附的说明书条框,并没有找到‘腹泻’的副反应选项,但那时,秋本并没重视起来,想到自己饮食不规律而致的轻微肠胃病,便释了怀。
直到某天他手脚麻痹,摔在地上时,才惊觉事态的不寻常。也因此,他被家人押进了医院,当天检查报告出来时,就住了进来。邻床的病友想必也和他有一样的症状,不然他们也不会无缘无故住到了一块儿,这又不是什么宾馆酒店,两人间随意分配。
医院整体体系怎样他不知道,不过皮毛常识还是略知一二的。就像类似病症的病患会被圈起来共同饲养一样,一来可以让他们有个伴,二来也方便医生、护士们共同管理。就像病重的永远不会和轻病的处一室一样,那会让人两者之间产生分歧,而同类之间不但能有共同语言,也不会添堵出不必要的妒忌心理。
怎么个有‘共同语言’法秋本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和病友是吸铁石的两端,正极和负极,无法相交的同时还带两极分化。
病友几乎是和他同时住进来的,与他相比,两人xi_ng格各异。病友是那种看似很柔弱实则却很坚毅的人,日常也是待人接物有理,生活习xi_ng井然有条的;而秋本自身是那种不拘小节,大大咧咧的邋遢分子,像是病友的橱柜床永远比他干净一样,他总有收拾不净的垃圾。时间久了,两人间的隔阂也日益的被放大。
除去日常的问候,那些所谓的交流谈心、分享经验,在两人之中根本不存在。就像医生、护士喜欢病友绝对大过他一样,连带周边的小朋友都喜欢往病友那边钻。
不过,他也没觉得有多寂寞难耐,套个生病之人的心理,这会儿就应该要死要活的装2b角色。
吸够了新鲜空气,晒够了紫外线,秋本感觉身上的病菌少了不少,是时候该回去了。
拍拍屁股,从地上爬起,动作急了,有点发昏,东西看着也变成了两个。歇了会儿,秋本才撑着地站直身,估mo着这会儿病友应该梳理好了心情,秋本才加紧了步子,准备回房。
路过护士站的时候,没有看到一个穿白大衣的‘天使’,看看时间,应该是众病患做治疗的时间。大摇大摆地走开,顺着直线楼道,秋本数着门牌号。
“幸村,身体没什么大碍吧?”
“嗯,我很好,让你们担心了。”还没走到,遥遥就听到了病友的声音,隔着门板,有点含糊。病友的声音是很好听的少年中音,柔软清透,让他听过一次就能很好的识别出。
看来,现在他不巧撞上了别人的会客时间,秋本自觉地转身准备过一会儿再回来。想不到别的好去处,秋本再次故地重返,上了顶楼。视线掠过四四方方的地表,每个角落都被他看过一遍。现在是某点,某分,某秒,秋本换了个姿势,四十五度角仰头望天。借着明媚而忧伤的姿势,做着傻x的举动。
碧蓝的画布上飘动着朵朵棉花糖,那时不时变换的云彩,千奇万状着。白白的绒状物看酸了他的眼,液状分泌物充盈着眼眶,秋本略鼻酸的暗自唾弃。
吸吸鼻翼,秋本缩着脖子,蜷起身,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充裕地枕着自己的胳膊。
这一睡,一直到肚里的馋虫吹响了打击乐。咕噜咕噜,肠蠕动的回音被无限放大着。犹记得早餐时他喝了一大碗稀粥和吃了一颗鸡蛋,算上粥里的榨菜,估mo也有二两多。虽然知道喝粥饿得快,但那前提也是得上厕所撇尿才算数,这会儿他除去尿意外,更多的还是腹饿干煸的实体饥饿感。
甩了甩枕麻的胳膊肘,秋本起身往回走,熟门熟路的mo去病室。
很好,这次没听到有人说话。耳朵贴着门板,秋本小心地听着墙角,暗自松一口气。拍拍心脏,正准备直起身,推门。
“秋本君……”
被人当场抓包的下场会怎样?是苦剂汤药伺候?还是各式注sh_e番上阵?这是秋本作为一名病患最先想到的酷刑,在他做了这种类似痴汉尾随至人家家门口听墙角的鬼祟行为后。
然而,护士小姐只是略显惊讶的唤了声他的姓氏,随后绕过他推开了病室房门,手里还抱着床上四件套的素色外壳,身后不远处是越渐越近的扫地阿姨。阿姨一手拖把、一手簸箕、扫帚,干劲十足十。
讶异着没有被人念经,秋本跟着进了门。房里,病友正垂着头,劈头盖发,周身环绕着挫败的丧家之气。距离不远的地砖上水渍横行,破碎的玻璃残片散了满地。视线环顾了一圈,秋本发现了肇事地点,那是病友起居睡寝的单人病床。
此刻,病友正双腿靠拢坐在靠背椅上,过长的鬓发随着低头的动作盖住了脸,远远看着只能看到杂乱的一团毛线,还是那种缠成死结的纠结团。
一旁的主治医生按着病友的肩,低声安抚着他;小护士手上拿着体温计、血压仪器想要给病友四测(体温、血压、脉搏、呼吸),奈何病友正值发病间期,可谓是充耳不闻。
几人都等着病友缓过痛苦,一时间压抑的气氛充溢着整个房间。秋本感觉自己有点多余,那几人围在一起成了一个团,而他就像个外人一样被排除在外。
放缓自己的脚步,秋本慢慢走向自己的病床,冷漠地远离那个圈子。他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这世上患重病的人多了去了,他不可能看到一个就挤出眼泪,圣母的伤感一回。何况,他自身的情况不比病友好上多少。
医护人员大概也看惯了形形色色的人,对于秋本的冷淡没多大想法,只是考虑病友的情况,要他暂时让出床铺。
病友的床被水杯打翻酿成了尿床事件,秋本看着那湿成一大滩的地方,点了点头。从枕头下扯出手机和数据线、接头,又从下耷的床单露出软垫的地方拂去零食残渣,秋本拉回床单,把被筒扔去一侧留出空位,拍平了褶皱才立定站直身。
走出过道,秋本拖过另一把靠背椅,反坐着趴在了硬冷的杆子上。
“秋本君,真是辛苦你了。”
“……不会。”冷不防听到病友的声音,秋本有些反应不及。
看着小护士扶着病友躺上自己的床,秋本托着腮仔细打量着。病友有些苍白的脸显得很病态,汗湿的发还贴着两颊,掩在额发下的眼睛也有些涣散。
小护士给病友测完四测,安we_i了几句便和医生离开了病室,秋
本有些出神地沉默着,先前的腹饿也已经感觉不到。
“呐,秋本君,你觉得未来是什么?”仰头望着吊顶的白炽灯,幸村问着病室里唯二的存在。
良久,秋本才反应病友是在和他说话,换了个手趴着,看着窗外不时飘下的叶子,感觉有些讽刺。
“幸村君,你问这个问题是想让我来同情你吗?”他没有转头看他,“知道吗,同情这东西根本不值钱,与其同情你,我还不如同情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