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还是做了别人的英雄。
林烺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眼眶彻底红了，委屈，一个大老爷们被委屈哭了，说出来也挺好笑的。再回到沙发上，游戏界面出现了两个好友请求，一个是崽崽，另一个，是周拙。
心口一阵悸动。
林烺先通过了周拙的请求，没一会儿消息就发过来了。
-打服了以后就跟我混吧。
-？
-我看你没战队，来我们战队吧。
林烺呆了，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周拙的消息还在过来。
-崽子觉得你挺有意思的，玩得也不错。
呵，林烺苦笑了一声，他很想大声吼一句：周拙你这个王八蛋，你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是你前男友！
可他没有勇气，也没有底气，理智在告诉他，远离周拙，越远越好。
-算了吧，我不喜欢打战队赛，喜欢单排。
-战队赛随意，至于排位，你刚刚不是跟你女朋友双排吗？
林烺有些无言以对。
-把你女朋友也喊上一起吧，她蛮可爱。
……可爱个蛋蛋哦，林烺想把肖童爆锤一顿。
他……删掉，她……
-她有战队，不用管她。
-好，那我管你就行了。
怎么掉坑里了，理智没了，满脑子都是周拙周拙周拙。
拉我进工会啊！
来我们战队吧。
也许不是什么玉皇大帝和上帝打盹了，只是，月下老人和丘比特，苏醒了，只是醒得不够彻底还犯着迷糊，情网织得支离破碎，箭还开叉了。
直到被拉进战队，林烺才反应过来通过了崽崽的好友申请。
-你居然只通过了阿障的好友，森气气！
阿障又是什么狗东西？林烺对崽崽抱着几分敌意，这单向敌意中还夹杂着一股酸味。不过显然，崽崽半分醋意都没有感觉到。
-我约了zz出门撸串，明天再玩啦！
眼看都快10点了，大晚上的孤男寡男约会，说明他俩在一座城市，还离得不远吧，那撸完串之后呢？不过打游戏还要开麦呢，应该没同居，还好还好。林烺脑子里演了一出大戏，等回过神来觉得自己无比可笑，心口堵得发疼。
五年了，什么都会发生，什么都应该发生，但任何的故事里面都没有一个叫林烺的人。
微信消息还在往外蹦，要是再不回复怕是肖童要报警了。
林烺点开肖童的消息，这家伙怎么这么会儿的功夫，换了个萨摩耶的头像了，中二得要命。
-不打了
-靠，我们才打一把呢，不就被对面针对着打么，不至于吧。小láng狗，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发生什么事了？
不愧是好友排行榜前三的好基友，林烺今天的情绪波动十分大，肖童不可能没感觉出来。
-有点吧，工作的事，没什么
-工作的事再烦心你也不会这样……是不是家里又bī你相亲了？
-你又知道了
-唉，我都服了，你们帅哥心里想的都是什么呀？从咱们高中到现在，追你的女孩子不少吧，好看的有钱高智商的，什么品类没有，你居然还能把自己玩剩下？
……
-小láng狗，你喜欢什么样的？我觉得萌妹不错！
我看你像个萌妹，林烺发了个滚的表情包，一顺手，把肖童的备注也改了：大X萌妹。
几乎是一夜未眠。
“昨晚熬夜改数值呢？”电梯里碰见人事经理，盯着他的黑眼圈一顿啧啧啧，“我看昨天你跟方老板吵得都要掀桌了。”
方老板就是那个倒霉主程。
林烺皱着眉头打了个哈欠：“没，熬夜打游戏呢。这次提测出一堆bug，掉落概率偏差太大，他非说是我们给错了数值，明明就是他们写错代码……我也就跟你吐槽，你可别上纲上线给我们关小黑屋上思想品德课。”
“不至于，随便问问。”人事经理跟林烺挺熟悉的，当初林烺还是他千辛万苦从大厂里挖过来的，“你比刚来那阵沉稳多了，你看我昨天都没去劝架！”
“那你好棒棒哦！”林烺哭笑不得地刚走出电梯，抬头就瞥见方大主程拎着盒东西从运营那过来，头发乱糟糟的估摸着怕不是通宵改代码了。
方老板看见林烺也没绕着走，直接把手上那盒东西塞给他：“独代那边抢的，以为是蛋糕什么，结果是甜甜圈，我们部门没人爱吃，你们那有小姑娘，你拿着吧。”
林烺更加哭笑不得了：“你不如拿美术那去，那妹子更多。”
“不够分的。”方老板挠挠头，“独代那边估计还得再贿赂你。”
“怎么个意思？”
“他们不是从cp商那儿接了个moba手游吗，平衡问题一直解决不了，下周得去出差趟，听他们意思得叫上你。”
“我记得他们有策划啊，老张上礼拜刚给招的，是吧老张？”林烺转头看向人事经理。
老张略一点头，说：“是，不过那人不是数值出身的，而且刚来摸不清楚状况呢。公司论数值，还得靠你这条帝国láng犬。”
说着话呢，独代工作室的老大五哥出现了，拎着两盒……甜甜圈。
林烺顿时就笑了：“怎么的五哥，甜甜圈打折囤货呢还是你们工作室改行了？”
“笑屁！”五哥像把烫手山芋脱手似的扔他怀里，“我们部门小蕊自己做的，小姑娘害臊不好意思亲手给你，就叮嘱我务必亲自jiāo到你手里。”
这回真成烫手山芋了，林烺收了笑：“说重点。”
五哥环顾了他们一眼，说：“方老板跟你提了吧，下周，带着我们新来的策划走一趟呗，就当带带徒弟了。”
“去几天啊？”林烺瞄了方老板一眼，“我们自己这项目还焦头烂额呢。”
“就两天，周二去周四一早就回，耽误不了多少功夫，我跟胖子都打好招呼了，你帮哥个忙。”五哥狡黠一笑，“不然我就把小蕊调你们部门去，反正她也乐意。”
“靠？”林烺乐了，“没你这么缺德的。行吧，我老大都同意了，我还矜持个什么劲，去哪啊？我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当地特产的。”
“J市。”
林烺突然就不想去了。那是周拙在的城市。
第一次去J市，是在大四的寒假，当天下午考完试林烺就飞奔去了火车站，直到晚上11点多才到那儿。林烺从小被保护得跟温室里的花一样，那是他第一次一个人出省，一个人坐高铁，去一个全然陌生的城市，赴一个暧昧缱绻又忐忑不安的约。
“漂亮的男孩子要好好保护自己。”他妈妈经常这么说，所以这次外出林烺是瞒着家里的。
那是第二次见周拙，他笔挺地立在出站口，一只手拿着手机跟林烺发信息，一只手插在裤袋里。林烺第一眼就看到了他，正好碰上周拙抬起头时的灼灼目光，这个氛围有些微妙，跟第一次见周拙时完全不一样了。
周拙表面看着云淡风轻，其实内心跟洪湖水似的，又翻滚又想làng，直到走出车站他才反应过来把林烺肩上的背包接过来。
北方的冬天不比南方，在没有暖气的室外，简直能把人冻成冰棍。周拙解下围巾套在林烺脖子上，余热体温直钻进他身体里，围绕在脖颈，又洋洋洒洒撩拨在心口，再一路向下徘徊于腰侧，最后只感觉整个人痒痒的，还有些飘飘然。
只是第一次的J市之旅并不痛快，第二天林烺直接就水土不服病倒了，也许是前几天忙着复习找实习没休息好，再这么奔波一趟，二话不说发烧了。
“怪我，其实你等我几天我考完了去找你就行，不然你也不用这么急的奔波，还是去医院吧？”周拙心都疼皱了，原本还有些似是而非的想法，现在一股脑都丢到九霄云外了。
“没那么严重，就是不想动弹。”林烺缩在被子里摇头，“你大一课那么多，考试也多，我事儿少，也没觉得累。”
“我一个学渣，就一普通三本，考试也能混过去。”周拙一边看着药品说明书，一边兑着温水，怕酒店的水壶不gān净，还特意下楼在前台接的热水。
“也不单这样，要等你考完了去找我，我也开始实习了，没多少时间能呆在一起。而且……”
而且，我也挺想你的，一天都不能再等了。这话林烺没有说出口，怪矫情的。
“而且我们小蕊那么优秀的姑娘，你躲什么躲？”五哥撇下个白眼回自己部门了，嘴里还哼着小曲。
老张在一旁幸灾乐祸，本来眼睛就小，这么一笑彻底看不见了：“公司不反对办公室恋情，你别有顾虑啊！”
这回轮到林烺翻白眼了：“你下次再有搞不定的女候选人，别再叫我去面试间门口瞎晃了啊！”
“哎别别别！”老张笑是刹不住了，只能跺跺脚，“你可是我活招牌，咱们公司多少女员工是冲着你这张脸来的。你不谈恋爱才好呢，你哪天脱单了，我这得离职多少人啊！”
林烺也乐了，把三盒甜甜圈全丢给老张自己回了座位。不过一个上午工作都没在状态，脑子里时不时就蹿出点本来已经被尘封在角落里的记忆，这种感觉很糟糕，仿佛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起来，环环相扣，但不知道是引向如何万劫不复的旋涡。
平时中午都会跟同事开黑几把，今天饭没吃几口林烺就回位置上发呆去了，困意袭来把手压麻了却都没睡着，心里头有一只野shòu，急于找个出口宣泄，再憋下去怕是要憋死。
索性不睡了，找方老板吵个架去！
新游戏赶着七月上旬上线抢占暑期档，连着下周还要出差，下午的工作就繁忙起来了，等跟项目组的人开完会天都已经快7点了，今晚免不了要加班。林烺盯着手机看了很久，还是没忍住登录王者荣耀，忐忑地打开了好友列表。
周拙没有在线，昨晚下线后就再没上过，莫名舒了口气，不过崽崽倒是在游戏中。趁着吃外卖的空档，林烺观战起了崽崽的战局，然后差点被一口麻辣烫呛得英年早逝，神他妈酱酱小仙女。
-你最好跟爸爸解释清楚为什么你跟这个崽崽在开黑！
直到一局结束，肖童才把信息回复过来。
-昨天打完我就加他好友了，那么粗的大腿不抱白不抱
-……那另一个你也加了吗？
-加了，不过没通过，还特么挺高冷，但这个崽崽也不赖，我俩打了一下午了，就输了两把
-你今天不上班吗打一下午？
-调休啊，你忘了前一阵子我忙得脚不着地的，还是像崽崽这种学生党自由啊！
-学生党？你怎么知道？
-我加他微信了啊，看他朋友圈就知道
“嘿，你这麻辣烫被下毒了？表情怎么狰狞成这样！”老张背着包打卡下班，林烺看着他从吧台经过留下个后脑勺，莫名觉得老张的头发又稀疏了不少，不知是工作这玩意太过磨人，还是仅仅是因为人到中年。
过完这个夏天，林烺就28岁了。
-你别说，这崽崽长得还挺帅
啧，有点不慡。
-多帅啊，能有我帅吗？
-你的胜负欲能不能别用在这种事情上，人家一小鲜肉，你一老láng狗的
-微笑.JPG
-不信你自己看！
几秒后微信界面跳出来一张截图，画面上是两个坐在一起的帅气男生。前面的男孩头上戴着生日帽，脸上抹着几道奶油，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眼睛笑成了月牙形状。坐在他身后的男生穿着黑色的衬衫，头发随意后撩露出个光洁的额头，另一只手搭在沙发靠背上，像是喝了酒，眼神有点迷醉。这醉意直扑进了林烺眼睛里，周拙的脸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面前，夺走了他的心跳与呼吸。
这张脸，朝思暮想，避之不及。周拙像是瘦了，也褪去了当初一点点的婴儿肥，整张脸显得生动又冷峻，还有他前所未见的成熟桀骜。
下面是一行字：拙哥说我是个22岁的大男孩了！
“哎哟，你这麻辣烫是变态辣么，眼睛都给辣红了！”五哥带着一帮小弟下完馆子回公司，小蕊混在人堆里趁机多看了林烺几眼，眼神里都能开出花来了。
林烺胃不好，这不麻不辣的麻辣烫现在也不烫了，还吃个什么劲。把东西一扔林烺就跑楼道抽烟去了，烟雾在指尖绕了几圈，就连着他的思绪，飘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