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平的死给了白玉堂很大的打击,接连两次潜梦都没能顺利潜下去。为此,柳青还特地写了报告,申请延长白玉堂的休假时间,好让他从失去亲人的悲痛中走出来。
好在他在研究院中的人缘关系还不错,申请马上就批复下来。
柳青推开玻璃门,熟门熟路地绕过几丛灌木,在一个白衣男子身边坐下:“怎么现在还坐在这里?吃过饭了吗?”
白玉堂眼皮都没抬一下,低着头看手中的书,修长的手指划过纸页,带起一阵沙沙的声响。
柳青看了看桌上冷透了的咖啡,还有只动了几叉子的蛋糕,挥手唤来店员,换了一杯热牛奶:“好歹照顾一下自己。我想,蒋四哥也不希望你为他这样”
“不想吃蛋糕,那就换个汉堡吧。”柳青从提袋中取出一个金枪鱼汉堡,放在桌上往对面推了推,“吃点吧,就当为了蒋四哥。”
手腕上银色的手链晃动了一下,火烧过的痕迹还是那么明显,白玉堂低声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那我应该去哪儿?”
“我无法潜梦了。”
“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过段时间会好的。”
“你应该去下一个捕梦师的住处。”
“不,现在你需要
我。”
“去下一个捕梦师处吧,这是规定。”
“规定是死的,人却是活的。”柳青一把抽出那人手中的书,定定地说,“白玉堂,你还不明白吗?你需要我!”你只需要我。
白玉堂抬起头,盯着柳青淡色的瞳孔,慢慢地说:“我不需要你,我需要的,是潜梦。”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很想见见展昭。
柳青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没有我,你怎么能潜梦呢?你的情绪太糟,他们给你开了些舒缓情绪的药物,而这些药会令你暂时无法潜梦。”
心绪平静便能安然入睡,可这样的睡眠却多是无梦的。
“没有我的签字,你,是无法潜梦的。”柳青定定地看着白玉堂,希望能在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白玉堂了然一笑,摊开了双手:“是吗?”
柳青握紧拳头,咬牙道:“你无法潜梦。没有我的签字你潜不了梦,白玉堂你明白吗?!”
话题又回到了原处,白玉堂不想再谈论了:“你走吧。”
“你!简直不可理喻!”柳青深深吐纳数次,决定结束这个不愉快的话题。
“等等。”正当柳青起身离开的时候,白玉堂叫住了他,“书留下。“
柳青自嘲地笑了笑,把书放回桌上,声音微不可闻:“白玉堂,你的心,是死的吗?”你真的不懂我的意思吗?
对面那人再次翻开书本,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
从不轻易动情的检察员无声叹了一口气,默默地离开了。
有没有心,与你何干?纵是你有情,也需我有愿。
白玉堂挑了挑眉,他从来没有答应过什么,柳青是他的监察者,仅此而已。
如果不是被一阵忽然而来的眩晕击中,白玉堂大概还会再冷笑几声。
浪Ch_ao汹涌而来,令他无从招架,耳边传来奇怪的声音,身体也不由自主地下沉。等到那种潜梦造成的失重感散去,白玉堂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极为精致的大床上。
这是哪儿?
他撩开水墨床帐坐起身来,只觉着这奢华的房间有些熟悉。
“回禀五爷,外面花厅已经准备好一桌上等宴席,请五爷用饭。”门外忽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原来这次是自己家么?白玉堂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清了清嗓子:“知道了。”既然是自己的地盘,那么应该就能放松点了,白玉堂一边穿衣服一边想,吃完这顿饭就去找展昭。
可是,当他看到桌边那个墨绿色身影的时候,脑中尚未松弛下来的弦差点崩断——柳青穿着一身长衫,白面长须,见他过来眼中满是惊喜。
“泽琰可算来了,睡得可好?”柳青殷勤地替他拉开椅子,声音越发柔和,“怎么看着脸色不好?”
好的起来才怪!为什么在梦里还能遇到你?
白玉堂避开柳青的手,重新拣了一把椅子坐下。桌上明明都是自己爱吃的菜,他却半点胃口也没有了。
“嘿,贤弟,你还在生气吗?”柳青腆着脸挨着白玉堂坐下,“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愚兄知道错了!”他见白玉堂还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连忙从小厮手中去过酒壶,亲自给他斟酒,“哎呀,贤弟,柳青在这里给你赔罪啦。那胡烈狗胆包天,居然假冒贤弟的名义作Ji_an犯科,下次我一定把人□□好了再给你送来,绝不让你再受半点委屈。”
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味儿啊……
白玉堂心知这次潜梦怕是又有什么古怪,居然让柳青也映Sh_e到梦境之中,未免打草惊蛇,他只得微微点了点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柳青大喜,忙张罗着给白玉堂夹菜,又围着说了好些好话,净是夸奖白玉堂英武不凡、智谋无双。白玉堂耐着Xi_ng子听了半天,也没弄明白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忽听厅外小厮叫了声“三爷”,一个八尺壮汉手舞一双大刀“哐铛”一声跳进门来。
“姓白的浑小子!先吃哥哥这一刀!”
白玉堂大吃一惊,连忙Mo向腰间,不料Mo了个空,这才想起自己走得匆忙,把兵器落在了房里。转眼间大刀已经劈到面前,他忙一个铁板桥闪过,顺势一滚,还是被砍断几根发丝。
我靠,居然玩真的!
白玉堂扯过一条凳子迎上第二刀,结实的凳子瞬间碎成渣子,飞散的木屑刮的他俊脸生疼!
我里个去啊,一刀劈个粉碎?好歹给我剩条腿吧,这不科学?!
白玉堂只觉得冷汗湿透重衫,终于记起这人是他结义三哥徐庆,他连忙大吼道:“姓徐的,你先停手,我有话说!”
“你说啊!”徐庆口中说着,手中大刀却越来越重,“我看你这次怎么说出朵花儿来!”
这是好好聊天的节奏吗?敢不敢让五爷我取了兵器来公平比斗?!
白玉堂Y_u哭无泪,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得罪了这鲁莽冲动的主,只能左突右冲,寻机离开花厅去拿他的刀剑。
柳青见白玉堂如此狼狈,卸了一条桌腿前来助阵。这时,又有两个大汉跳入战圈,一人员外打扮,另一人五短身材,两人脸色都Yin沉得可怕,武功也不在徐庆之下。
较矮那人一进来就架住徐庆的大刀,看向白玉堂的目光却很是不满。那员外身法诡秘,也没见怎么招架就飘到柳青身后将他擒拿,虎目含威,瞪得白玉堂心神一凛。
他们是一伙的,他不是对手!得逃!
白玉堂眉头一皱,脱下身上淡青大氅撕成两半向三人抛去,趁着几人恍神的功夫,使出如影随形冲出了花厅。
“可恶!叫这小子跑了!”徐庆提刀Y_u追,却被躺在地上的柳青伸腿绊了一跤。
矮个儿把他扶起来,望了望白玉堂消失的方向,叹了一口气,“后面是松江岔子,水流湍急,又有漩涡。咱们没有老五过独龙桥的本事,怕是追不上了。”
“哼!”员外提起柳青,一脚踢出窗外,“他跑不远。”
白玉堂凭本能冲到后山,撑着膝盖气喘如牛,这都什么事儿啊?他想起来了,那两人是大哥卢方和二哥韩璋,这里是他家陷空岛……可是,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们要这么下死手追杀他……
不管怎样,还是先跑吧!
片刻功夫,白玉堂已经站在岸边,能帮他离开的独龙锁已经断了,粗长的铁链如今只剩下两个环扣,孤零零地挂在铁桩上。
要不要这么玩我……
白玉堂几乎想要仰天长啸,又担心引来卢方他们,实在憋屈得很。正在他懊恼的时候,芦苇丛分开两边,一条小船慢悠悠地划了过来。
“船家,划过来,快划过来!”白玉堂大喜,连忙招呼船家过来,“你渡我过去,我加倍付你船钱!”
“成啊,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船家大爷挺好说话,长篙一点,载着五爷就走。
小船实在太小,两个人站在上面很是危险。白玉堂连忙蹲下身子,尽量不去看那雪白的浪花——即便出入梦境之海无数次,他依旧不喜欢那种巨浪没顶的感觉。
穿过山间,水流浅浅平缓,白玉堂悄悄松了一口气,盘膝坐在船头,默默搜索脑海中的记忆。
卢方、韩璋、徐庆……陷
空岛的三位当家,也是自己结义的兄弟。相比之前只偶尔出现在旁人口中的白家、白锦堂,他白玉堂终于有了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有了关心自己的人。可惜啊,这些……现在似乎也都没有了。
白玉堂叼着一根芦苇,有些郁闷,他将自己的记忆搜了个底朝天,仍旧未能找到三人追杀自己的理由。资料中,这三人都是一诺千金的绿林好汉,而且极为珍惜结义手足。出现这样撕破脸皮的情况,大概只有……
只有白泽琰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吧。
白玉堂吐掉芦苇梗,像是要吐出心中积郁已久的怨愤一般。每次都是这样,脱离梦境并不能让梦的世界暂停活动,他的潜意识会在梦中找寻值得出手的对象,等待本体的降临。
所以,他似乎又在无意识中捅了马蜂窝了。
白玉堂撇撇嘴,上次是挑了迷人湾的七星水寨,引来了数百名水鬼追杀,若不是展昭突然出现,从旁相助,他大概要吃好大的亏。
这次呢,为什么展昭没有来?他这可是连结义兄弟都给得罪狠了啊!
“小老儿还有事先走了,五爷您自个儿漂着哈~”就在他愣神的时候,那船尾的老大爷哈哈一笑,扔了长篙一头扎进了水里。
“喂!喂喂!你要去哪里?!”白玉堂大吃一惊,忙跳起来一把捞住长篙,差点栽倒水里去了。
什么渔夫船家,这分明是个圈套!白玉堂横握长篙四下张望,他就不信船家只会把他扔在这里没有后手。
流水潺潺,四周鸟语花香,小船上的青年眯起好看的桃花眼,侧耳细听水流的声音。
之前没能仔细思量,那小厮跟船家称呼的都是“五爷”,追杀他的卢方、韩璋、徐庆却只有三个,还有一个是谁呢?
四爷……四哥……
四哥?
难道会是……
“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水底炸开,顿时将小船掀了个底朝天,白玉堂狼狈地跌入水中,手忙脚乱扒住一块船板,看着那个游向自己的人,又惊又喜。
蒋平仿佛灵鱼入海,拨开朵朵浪花,一眨眼的功夫就出现在白玉堂面前。
“哟,老五,又犯事儿啦~”穿着水靠的男子一面踩水一面俏皮地Mo了Mo两撇小胡子,“要四哥帮忙么?”这不像白玉堂认识的那个人,但又确实是蒋平,即使现实世界的他从未流露出这等轻松的表情,这也是他的四哥,那个为了他……最终死去的人。
“四……四哥……”白玉堂忽然觉得心头堵得慌,有什么东西不可抑制地涌出,又酸又辣,让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哈!”蒋平可不管他有没有走神,他“唰”的一声钻入水中,渐起一片水花。
白玉堂微微一惊,正待找寻之时,忽然脚下一沉,瞬间被拖入水中。他猛烈地挣扎起来,却在那双有力双手的压制下呛了好几口水,在他神志昏沉之际,耳边再次传来蒋平戏谑的声音:“老五啊老五,不是哥哥我不帮你,可谁让你惹怒了大哥呢?不过要我说,你对那展昭做的事儿也太不地道了……”
什么……展昭……
白玉堂又呛了一口水,不可置信地陷入了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走原著风,不知道有多少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