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忘“哧”得一笑,挺起身子,一只手却依然搁在车窗上。
赵矜冉忍不住看向自己窗边的男人。
那个叫叶海的男人也正好垂下眼眸,于是二人再次四目相对。
被那样一对静谧的眼盯着看,赵矜冉平生少见地产生了局促的感觉,他朝叶海伸出手,“你好,我是赵矜冉。”
叶海的外形一看便是清贵,可难得这人并不高傲,他礼貌地握住赵矜冉的手,语调虽淡,但手心却是温热的,“你好,叶海。”
赵矜冉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叶海直起身,冲对面的叶忘说道:“哥,回家吧。”
叶忘搁在车窗上的手倏地移开,赵矜冉发现肖青礼的额角竟然随着那漫不经心的一个动作而轻微颤动。
这世间唯独隐藏不住的两件事,一是贫穷,二是爱。
赵矜冉想,原来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叶家水面上的故事,水底下的真相在另一个世界【因为是bg所以不会放链接,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作者专栏里寻找……当然,基本没有什么关系,更不影响阅读。】本文存稿有15万字,基本不会卡,但是不排除作者哪天工作量骤增以至于忘记更文的情况,到时还请大家体谅。
☆、准备
第二章准备
和肖青礼一道回了警察局,赵矜冉不无意外地看见前辈李木抓着几份文件,正焦虑了神情在肖青礼的办公室外徘徊。
看见肖青礼,李木一把捏毁手中的咖啡纸杯,端正的国字脸上,两道浓黑的眉皱得更深。
肖青礼推开他专属办公室的门,李木立刻跟了进去。
赵矜冉犹豫了几秒,跟进办公室,转身刚掩上门,耳边便听见李木迫不及待地开口,“青礼,叶家的反应怎么样?”
肖青礼坐进办公室的小沙发,任由自己陷进一片柔软,伸手狠狠揉着眼睛,他总是觉得疲累,眼睛常常肿胀酸涩,不知是因为这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现状,还是因为叶忘那布满血丝的眼,瞪大了,紧紧盯住自己,于是便烙印在心底,挥之不去。
李木蹙眉,在肖青礼面前蹲下庞大qiáng壮的身体,他抓了眼前人的手,丝毫不自觉的亲昵方式,让身后的赵矜冉颇觉不自在。
盯着那双通红困倦的眼,李木沉声说道:“青礼,叶蔚城死了,老狐狸们早就嗅出了不太平,他们等这天等多久了?你帮不了叶忘的!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的一举一动,这案子搞不好会把你自己赔进去!”
肖青礼拢起好看的眉心,这样秀丽温和的一个人,竟然也可以学了那最残bào的凶狠,怒视李木。
李木惊觉,额角淌下冰冷的汗,惴惴地扫了眼一旁沉默着的赵矜冉,他那番话若是被有心之人窃用了去,肖青礼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是要活活受一番苦罪的。
赵矜冉摊手,耸肩,微笑。
肖青礼放平眉心,眼里聚拢起好看的笑意。
李木略带气恼地看着他,肖青礼敛了笑意,叹气,“李木啊,你总是这样意气用事,叫我如何放心?”
李木怔愣,一丝不甘自黑沉的眼底一闪而逝。
肖青礼把自己往沙发更深处瘫倒,瘦削的腰线完全软化,这是认定安全的姿势,在他最不需要防备的时刻,于是这称得上妖柔的习惯,常常是被李木指责了的。
“青礼,坐好了。”李木伸手去抓肖青礼的手,却被他不动声色地避开。
肖青礼将手从眼睛上放下,笑道:“李木,把你查到的说说。”
李木点头,立起伟岸的身躯坐在了肖青礼身旁,高高大大野熊一样的男人,却总在肖青礼面前不由自主露出顺从的面目来,他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A4复印纸,纸面上被各种繁复的色彩标出了路标、路线、人名,李木弯曲手指,指关节轻扣桌面,他严肃着神情,指甲划过纸页,发出细微的轻响,“叶蔚城被暗杀的全过程只有五分钟,可是你绝对无法相信,为了这五分钟,他们极有可能花了一年的时间来准备,用这样周密详细的计划来暗杀一个人,这人,必死无疑。”
肖青礼叹息。
李木扫一眼肖青礼,继续说:“叶蔚城的行踪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唯一可以为凶手提供十分钟准备时间的人,只有叶蔚城的私人司机,我们的线人查到,封家半年前开始接触叶蔚城的司机,说起来,这司机原本隶属于叶家家兵,也算是叶蔚城的私人保镖,大概是年纪轻轻,自感英雄无用武之地,一时才被对方乘虚而入了。叶蔚城被杀的第二天,线人报告,那司机就失踪了,至今查不到行踪。”
肖青礼微眯着眼,斜睨了一眼李木递过来的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年轻人,拥有一双通透热切的眼,鲜活的生命,现在怕是死无全尸了。
李木用指甲在纸页上划拉出一条细痕,“3月4号中午,叶蔚城去了趟西街,从博文大厦出来,司机已经把车开到了路边,叶蔚城被保镖护着往前走,一个10岁的男孩子从他面前跑过,摔了一跤,叶蔚城越过了保镖,俯身去抱那孩子,然后,两发子弹,从同一个方向she进他的身体,一发击中心脏,一发she中头部。”
李木抿紧嘴唇,两道浓黑的眉深深聚拢,他说:“两枪,万无一失。”
肖青礼微微启开唇瓣,思考,叹气,最后却只是淡漠地问着李木,“为什么叶海会出现在现场?”
眼线第一时间来报,叶蔚城被she杀的现场,叶家那个出了名的书呆子二少爷就坐在车里。
李木隐隐撇了下嘴,眼中闪过一丝不快,却仍是极快地回答,“叶海是当天下午两点的飞机飞回英国,所以,叶蔚城当时应该是打算送他去机场。”
肖青礼闭上眼睛,想到了那个眼神沁凉带着笑意喊自己一声青礼哥的男孩,那孩子在20岁生日宴会上曾经许愿,愿以己身换一家安好。
赵矜冉听着二人的谈话,始终沉默,这个城市之于他,尚未熟识,对于上司肖青礼和叶家的纠缠,他虽略有耳闻却始终奉行明哲保身,因此他只是拿起李木放在桌上的另一本文件夹,翻开,厚厚一沓资料,白纸黑字,记录着警方所知的叶家,关于叶蔚城,关于叶家四兄弟。
在叶蔚城被暗杀后将支撑起叶家产业的这四个年轻人,亦是将要拿捏了爱恨情仇掀翻这座城市的四个年轻人。
赵矜冉瞥一眼肖青礼,发现后者正安静地注视着前方,近乎于放空的眼里有凉薄的笑意飘飘dàngdàng,赵矜冉看不真切,仿若觉得那便是悲伤。
文件夹的首页是一张彩色照片,赵矜冉一眼认出照片正中jīng神矍铄的老人,叶蔚城,在s城一度只手遮天呼风唤雨的人物,拼搏了大半辈子,最后却只能由着他人为自己写下“命丧街头”这样惨然到无言的结局。
拥着叶蔚城的是今早所见的那个嚣张的男人。
嚣张,除了这词,赵矜冉匮乏的词库里竟再难搜寻出一个更恰当地适合叶忘的词,嚣张的容貌,嚣张的脾性,嚣张的身世,这整个人仿佛便是被上帝眷顾着的宠儿,骄傲、烈艳,也只有这样娇贵的身份,才能诞生出这样嚣张的一个人。
被叶蔚城揽住肩头拥在怀里咧着嘴笑得开怀的男人,赵矜冉记得,是被叶忘轻声唤做叶海的弟弟,那个在葬礼上清清冷冷聚敛了湿意和暖意的男人,清晨的明媚一瞥,又是与叶忘那样艳绝的人物站在一处,赵矜冉直觉这是个冷淡清静的男人,可是从照片上看去,又似开朗阳光的健朗少年。
赵矜冉微不可查地皱起了眉。
照片里还有两个极年轻的男子,一左一右,分别倚靠着叶忘和叶海。
从身后抱住叶忘露出笑脸的分明还只是个孩子,浓密的黑发柔柔顺顺地服帖在线条丰润的小脸上,尖细的下巴,弯翘的眉眼,眼神执拗却单纯,孩子气十足。
另一个人赵矜冉也记得,正是葬礼上送来食物的男人,肖青礼说他就是叶贤,叶家最小的公子,照片里的叶贤站在叶海身后,神色温厚且安宁,漾开的笑容里有恬静的满足,一点也瞧不出今早的傲慢与冷酷。
照片的背景似乎是某种聚会,漫天飘洒的绚丽彩带,摄影者捕抓了极美好的瞬间,将他们的笑,毫无保留地定格。赵矜冉看着这张照片,忽然有了颓败的情绪,丝丝密密,缠绕进神经,迫得他几乎想要撕毁这张和乐融融的全家福。
他们是一个父亲与四个儿子,亲密无间,相爱相伴。
他们同时也是一座庞大城池的暗中掌控者,一个已经陨落的帝王与四个落难奋起的复仇王子。
赵矜冉随手将照片夹进文件夹,再不看其他资料。
另一头,李木正直视了肖青礼,义愤填膺地说:“腥风血雨!青礼,此时的局面,容不得我们半分迟疑。”
肖青礼不答,他心存隐欲,内心懦弱。
李木着急,“青礼!”
肖青礼闭眼,再睁眼时,晶亮的瞳孔里闪过隐晦的光,“叶蔚城死了,叶忘扬言要报仇,以叶忘那种偏执的程度,他会拉下整个城市来陪葬,我们必须阻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