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素_yi万没料到能从一个九黎族人口中听见这番话,一时间竟愣住了。片刻后,她缓缓举起右手,摘掉头上的幂篱,飒然而笑,“好,你这个朋友我jiāo定了,请!”话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末了将杯口朝下,以示豪情。
想当年她也曾跟随祖父辗转九州,踏遍山河,听涧底猿啼,赏大漠斜阳,受风chuī日晒,承霜雪雨露,更曾嬉笑怒骂,率x而为。然这一切,皆在嫁入赵家,又逢徐氏理学兴盛后,终陷于困顿。
不知何时起,她变得消沉、yīn郁、但求速死,及至目下,及至对上这九黎族汉子生机勃勃的笑颜和求知yu旺盛的眼眸,才幡然醒悟。既重活一回,为何不活得更恣意一些?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私相授受夹缠不清,我若乐意,旁人管的着吗?更何况徐广志这辈子能不能出头还是未知数。
关素_yi越想越觉痛快,不等明兰伺候便已亲手满上一杯,再度饮尽,而后用手背拭去zhui角酒渍,眯眼笑赞,“侯爷好生阔气,竟连古井贡酒也拿了出来。”
“比起豪阔,在下哪及夫人万一?”秦凌云一面掏出佛珠,一面暗暗观察皇上,却见他端着酒杯迟迟不饮,似乎有些痴了。
这也难怪。关素_yi酷爱素_yi,一身曳地长裙既无珠玉点缀也无繁复刺绣,只用暗色丝绢裹了边,反倒越显雍容雅致,堆云墨发用一_geng飞凤银钗挽在脑后,腮侧垂落两缕,自然而又清新。更妙的是她的五官,无一处不jīng致,无一处不华美,既有nv人的柔媚,更兼具少年英气,双目湛然若星,顾盼生辉,分明来自于书香世家,行止间却又带着几分洒neng不羁、豪情肆意,赞一句佳人绝世也不为过!
莫说在场男子看呆了去,连李氏都有片刻恍惚。
“哎呀我的乖乖!妹妹生成这样赵陆离还要纳妾,莫非眼瞎不成?”李氏拍桌骂道,“当真是好白菜让猪给拱了。”
关素_yi噗嗤一笑,越发显得妍姿Yan质,引得李氏神魂颠倒,扒拉在她身边连连劝酒。
圣元帝这才猛然回神,立即将酒杯送至唇边,豪饮几口以解gān渴。与天下男人一样,他也喜好美色,对长相明丽者自然格外优容,然而明丽到这等程度,却是平生仅见。当她仰头豪饮,唇染珠光;当她抬手轻拭,如林下风韵;当她漫语轻笑,似chūn暖花开,刹那间,周围的嘈杂喧嚣尽皆褪去,yīn暗bī仄转为光焰万丈,叫人只能看着她,听着她,想着她。
然而她已嫁为人妇,从此只有赵陆离能堂而皇之地看她,听她,想她。圣元帝勉qiáng移开视线,末了连饮三杯,只觉这贡酒变了味儿,入口不见醇厚,唯余酸苦。
关素_yi并未察觉到九黎族汉子隐藏在浓密胡须下的yīn郁,自顾痛饮几杯,越显意气风发。
此时台下*战正酣,徐广志连连抛出论点,直言仁治胜于法治,而孝、悌、忠、信四者,孝为首善,应当立为国本。以孝治国,此乃徐氏理学的核心。
但关素_yi却不敢苟同,朱唇轻启,缓缓吐出两个字——放,屁。
李氏先是愣了愣,继而拊掌大笑,“万没料到妹妹也会骂人,我听着怎么一点儿不觉得粗野呢?人美,吐出的字儿也是美的。”
秦凌云知她好色的老毛病又犯了,不免头疼。
圣元帝亦忘了口中酸苦,沉声低笑起来。关素_yi竟会骂人?不过倒也并不奇怪。她可以雍容闲雅,也可以洒neng不羁,更可以傲睨自若,只因她有那个本事。她长在关家,x情却似野马无缰,敢说敢做,真不知关老爷子是如何将她拉扯大的?
思忖间,关素_yi继续道,“倘若以孝治国,那么忠孝两难全时,该舍何者?按照徐广志的说法,当舍忠取孝。然覆巢之下无完卵,没了国,哪来的家?不死守大国却顾小家,又怎么守得住?孝悌忠信,当是忠字在前,孝字在后;若二者相悖,当舍孝而尽忠;若家国不保,当顾大国而舍小家。救济苍生,平定天下,方为大仁大义,方有千千万万的幸福之家!徐广志的眼界和格局,着实太小。”
“好,说得好极了!”圣元帝拊掌赞叹,心绪翻涌。关素_yi的字字句句都能说到他心坎里去,更兼之她傲然睥睨的神态万分动人,令他心里火烧一般滚烫。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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