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眨巴眼睛:“哪个弗?”
顾香生在石板上写了个“弗”字,然后告诉他:“弗者,上古也通福意,正好跟你原先的字同义,再者它还有几重意思,一是违逆,二是不要,三是怫郁,这些都是世人熟知的含义,所以很多人不明其意,以为这个字不好,但实际上弗还有另外一个意思,凡弛弓,则以两弓相背而缚之,以正枉戾,所谓矫也。弗则同矫,矫正错处,令人回归正道。我给你取这个名,也正是因为弗字含义甚多,有好有坏,正如人生在世,不可能事事如意,总有高氵朝低谷,逆流顺水,由此让你铭记于心,做个豁达通透之人。”
小孩儿似懂非懂,但他不懂,自有人懂,陈福的M_亲通晓诗书,听到他转述了顾香生的话,便叹道:“这位焦先生定非寻常nv子,你须得好好敬重侍奉才是。”
陈家是nv子当家,陈福的娘既然同意了,他爹自然没什么异议,陈福就此改名陈弗,成为顾香生的第二个入室弟子。
第一个,自然是那席二郎席水了。
此时席二郎十二岁,陈弗六岁,两人相差一倍年龄,往日也玩不到一块,但因为同在顾香生名下学习,自然而然亲近起来,席二郎见陈弗聪明伶俐,学习进度很快,眼看就要赶上自己了,他大了人家六岁,若是连功课也不如,未免说不过去,心中自然卯足了劲,两人你追我赶,学习热情竟是前所未有的高Zhang。
席二郎对《史记》念念不忘,隔三差五总会提起,顾香生原先担心揠苗助长,后来经不住席二郎的再三请求,顾香生默写了《史记》中的关于卫青的卫将军骠骑列传,给席二郎和陈弗二人讲了一遍,又让他们俩背诵下来。
原先席二郎总念着《史记》,是觉得里头肯定记载着许多厉害东西,如今一听,更是如痴如醉,不仅将整篇背了下来,还翻来覆去纠结其中的细节。
顾香生原本以为,像他这样的年纪,会喜欢卫青,一般是因为卫青出身寒微最后却身居高位,还是个常胜将军,驰骋沙场,堪称人生赢家的经历。
但没想到,席二郎_gan兴趣的却是其它一些地方,譬如说:“先生,你说史书为尊者讳,尤其是像卫将军这样的人物,那么在太史公写史记的时候,为什么会知道卫青是M_亲与人通jian生出来的呢?按理说卫将军娶了平阳公主,他的外甥又是太子,这种不好的事情不是不应该被记录下来的么?”
顾香生和他说,《史记》成书的那一年,正好是发生巫蛊之祸的那一年,卫青的太子外甥被废,整个卫家被连_geng拔起,卫青幸而是已经在那之前就死了,所以幸免于被追究,也许因为这个原因,卫家的家世并没有被美化,再者司马迁此人也比较有个x,越是不让写的东西,他就越是要写,正是有了这一部《史记》,自那之后才开启了纪传体的史书模式。
此时席二郎已经从她口中,大致了解了记史的几种方式,闻言便着迷道:“数百年的历史,从一个国家的建立到灭亡,某个人的一辈子,全都凝聚在手里了。”
顾香生:“对,这正是史书的可贵之处,也是史官的存在意义,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避免重蹈覆辙。”
然而历史却往往总在不断重复,权臣篡位,外戚当权,宦官把持朝政,史书明明放在眼前,告诉每个帝王要知人善用,要礼贤下士,要兼听则明,但依旧有昏君一个接一个地出,这却是史官所无能为力的。
不过这些话对于一个刚刚读书不久的十二岁少年来说有些shen奥了,所以顾香生将后半段话都吞了Jin_qu。
她说的那些,席二郎听懂了,他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对对,我就觉得,能在里面看见好多人,好多事,比阿翁讲过的任何一个故事都要jīng彩,什么时候我也能成为记录这种故事的人,那才是厉害呢!”
顾香生笑道:“那你现在开始努力也还不晚A!”
日子一天天过去,人有了事情做,生活也变得不枯燥。
顾香生白天忙着教一群小屁孩,有空的时候还要单独给席二郎和陈弗二人开小灶,晚上躺在chuáng上,偶尔还要在脑子里备备课,想想明天给他们讲什么,有时候想着想着就睡过去了,并没有特意去遗忘,然而能够想起魏临和顾家的时间却越来越少。
偶尔夜shen人静的时候,她看着头顶黑漆漆的横梁,会觉得自己的从前好像一场梦境,分不清到底有没有发生过。
由于席二郎和陈弗拜了顾香生为师,又有一大帮小孩儿在她手下学习的缘故,不仅顾香生他们和村长家的关系更加紧密了,连村民们对他们的态度也一日胜似一日,由一开始的敌意,防备,隔阂,到后来渐渐融洽,现在又多了一丝尊敬。
小孩儿们的学习还是卓有成效的,懂的字多了,回家难免要向父M_显摆炫耀,父M_惊奇之余,肯定觉得焦先生是个大有本事的。
而柴旷和林泰也惊奇地发现,他们帮着挖了一天的井,有时候还比不上顾香生讲一句话,现在旱季,蔬菜什么的拿不出来,人家就帮忙给顾香生他们挑水,也不用他们自己去打水了,每天要喝的要用的水,自然有村民送过来,再有别的事情,席二郎也总能帮忙跑跑tui,柴旷他们除了每日去帮忙打井之外,别的竟是什么事也不用*心了。
顾香生在村子里的地位,很快变得微妙起来。
虽然她不是村长,又是个nv人,但小孩儿们挂在zhui边的话,说的最多的便是“焦先生说”“焦先生说”,仿佛都快成了口头禅。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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