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皇帝,难道不是臣子们梦寐以求的吗?
朱翊钧暗自冷笑一声,只不过有许多人,总喜欢以明君的标准来衡量一个皇帝,达不到他们想要的标准,就不是明主,却也不想想,难道他们自己就能做到清白无垢?
隆庆帝的眼皮微微颤动,良久,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眼窝周围肿了一圈,连这样一个动作也做得很困难,鼻息不自觉粗重了一些,惊动走神的朱翊钧。
“父皇!”他忙凑过来,低声道:“可要喊太医?”
隆庆帝轻轻摇头,张了张zhui,示意要喝水。
幸好旁边还放着一碗参汤,是宫nv刚刚送进来的,朱翊钧忙端起碗,一手拿着汤匙,一点点喂他,他平日里很少_fu侍人,难免笨手笨脚,但却极认真。
一碗参汤下肚,隆庆帝的脸色好了一些,也有了说话的力气。
“也该是到jiāo代事情的时候了。”
朱翊钧没想到他醒过来第一句话竟是这样的,愣了一下,喉咙堵得发慌。
没等他说话,隆庆帝又道:“上回还问你婚事来着,本想趁着朕还在的时候顺便替你办了,现在却不能够了**”
“父皇,”朱翊钧打断他,“您龙体康健,就是儿臣最大的指望!”
隆庆帝呵呵一笑,也不知是不是那碗参汤起了作用,他的jīng神看起来与先前的颓靡判若两人,脸色甚至有了一点红润。
“你不小了,父皇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已经娶了王妃。”隆庆帝自顾说道:“你的两位M_妃,贵妃就罢了,她是你的生身M_亲,你定然不会亏待,皇后虽然无子,可对你也是万分疼爱,所以你以后也要善待她们。”
“是。”朱翊钧应道,面容虽然还有些稚neng,但已依稀可见沉稳,神情不肖其父,倒有几分其祖的影子。
隆庆帝见状,又是欣慰,又是叹息。
在他心里,一直有块很shen的心病。
隆庆帝不是长子,更不是嫡子,他能得到皇位,完全应了那句话,天上掉馅饼。他少年丧M_,也从来没有得到过父亲的眷顾,那位聪明至极却把jīng力都花在修仙和与大臣斗法上的先帝,到死也没对他说过一句赞许或鼓励的话,所以他对自己父亲,是有恨的。
可恨归恨,隆庆帝很有自知之明,论资质,他远远不如其父,眼下这个儿子,却是像极了年轻时的嘉靖。
“你和你祖父一般聪明,可不能学你祖父那样,要做个好皇帝。”隆庆帝没什么文采,说出来的话自然也很直白。
“父皇放心。”朱翊钧擦gān眼泪,道:“儿臣年纪尚幼,不知大事有谁可托付?”
隆庆帝不假思索:“高拱高师傅。他是朕的老师,可以说是看着朕一步步走过来的,也没有人比朕更了解他,有他在,诸事无忧矣。”
这位父皇对高阁老的信任还真是非同一般,朱翊钧暗自苦笑,又道:“但儿臣担心,高阁老大刀阔斧,雷厉风行,势必得罪不少人,届时不好收拾。”
他学习政务,旁听会议的日子不是白过的,nei阁的几gu势力,底下的暗cháo汹涌,纵然没人告诉过他,朱翊钧也看出七八分,故而有此一问。
隆庆帝闻言,也皱起眉头:“底下那些言官御史,成日聒噪不休,连朕都不放过,更何况对高师傅,确实棘手了些**”想了片刻,脑子有些打结,索x不再费神,“这些事情,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要么你和父皇一样,关上门,任他们争吵去,等最后看谁占了上风,再出来当个和事佬,也就可以了。”他顿了顿,又加了句:“当然,高阁老还是要尽量保护的。”
若不是场He不对,朱翊钧简直要满头黑线,这不是教他逃避责任吗,他本想着老爹经验丰富,或许会有办法,结果刚刚仿佛还一脸睿智的父皇,转瞬又是原形毕露了。
罢了,说了等于没说。
一气说了那么多话,隆庆帝也有些受不住,喘了喘,道:“去把人喊进来把。”
朱翊钧低低应了声,转身走到门口,推开门。
外头已经站了不少人,有陈皇后、李贵妃为首的后宫嫔妃,也有外廷官员,站在前面的,赫然是高拱、高仪、张居正、陈以勤四人。
继徐阶走后,李chūn芳、殷士儋等人相继告老,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nei阁还是那个nei阁,可人几年就换一茬,转眼又是新面孔,有的高升,有的落马,今天也许还是你的手下败将,明天转眼就变成你的顶头上司,看似安静平和,却是暗藏杀机,运气好的如徐阶,起码还能_yi锦还乡,倒霉的如夏言,自己被陷害不止,连累全家都被斩首弃市。
这就是官场。
朱翊钧一眼扫过去,目光在四人身上逗留了一会儿。
高拱脸上是难抑的悲痛,君臣里面,说起来要算他与隆庆帝的_gan情最shen,对于隆庆帝来说,从来没有领略过父子情的他,却在高拱身上看到父亲的影子,而高拱对于这位心软耳_geng子软的皇帝,同样也倾注了自己的理想和心血,也许他们不是最成功的君臣,却是最相得的君臣。朱翊钧想着,心里竟浮起一丝羡慕。
再看高仪、张居正,乃至其他臣子,自然也是面容悲戚,又或低垂着头。
朱翊钧轻声道:“父皇有旨,召M_后与M_妃入nei,诸位大臣也Jin_qu吧。”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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