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从右侧身来一只冰凉的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骆佳白一惊,飞快地掀起眼皮,在看见面前放大的笑眯眯的熟悉脸孔时,放松了下来,“比塞尔,你非要吓我一跳才开心吗?”
被叫到名字的人依然笑得如同chūn风般和煦,身材高大壮硕的比塞尔·科林挡去了窗外的大半阳光,在骆佳白的身上投下小山似的yīn影,他捏着少年的下巴,啧啧翻看着边评价道:“骆佳白,我注意你睡了一整节理论课——那个老头可能会不慡你哦,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的黑眼圈很严重知道吗?”
要你讲。骆佳白抿抿唇,拍开好友捏着自己下巴的手:“有屁快放。”
“斯洛教授叫你去。”比塞尔耸耸肩。
骆佳白一愣:“他叫我gān嘛?”
“谁知道,说不定是只可以说给班长听的班里的机密……那个老头哦说到你名字的时候笑眯眯的,好热情。”
“……为什么被你这么一说我忽然觉得有点不安。”
“会不会是说出勤率的问题啊?”比塞尔将骆佳白拖起来,两人并肩往外走,边走边猜测,“一开学,那坐你旁边的小子就没出现过了有没有。”比塞尔砸吧了下嘴,比了比两个指头,“开学两个月了,我就有幸见过他两次,叫什么来着……提图——。”
骆佳白脚步一顿。
“提图斯·卡蒙。”平坦无起伏的腔调。
“唉对对就是这个——咦,你gān嘛?”发现身边的人没有跟上,高壮的男孩敏感地回头问。
“……忽然想到了一点事。”骆佳白无奈道,“你能不能不要那么敏感?”
“……我就是观察力最出众啊。”比塞尔委屈道。
骆佳白淡淡一笑:“你的身材也很出众。”
“……再人身攻击我会揍你。”
“好啊,有种上机甲来。”骆佳白平静地说着,在主要导师办公室门口停住,推开了门。比塞尔来不及反驳回去,只好愤恨地冲他挥了挥拳头,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办公室大门在自己鼻子前拍上。
安静的办公室,只听得见光脑接通时的滋滋电流声。办公室的装饰很符合一名老人家的审美,东西不多,唯独原木质的办公桌上摆上着几叠学生jiāo上去的论文,还有几个古日本系和古欧美系的拟真模拟机甲,有一些被卸了手臂,似乎正被用于研究某些数据……年过半百,将大半辈子奉献给了机甲研究事业的老教授斯洛坐在办公桌后,看着自己的班长敲门进来,差点感动得流下真诚的泪——
“坐坐,骆——坐,坐。”
“……教授,我晚点还要打工,有什么事吗?”坚决不坐,坐下想再站起来就难了。
“啊,你还要打工嘛?学生,就要以学业为重,不迟到,不早退——”
“教授。”
“好,让我们直奔重点。”斯洛尴尬地清了清嗓音,灰蓝色的双眸在镜片后面闪了闪,他压低声音,“你有没有注意到,卡蒙先生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你身边了?”
“没有(斩钉截铁地)。”
“……”斯洛无语凝噎半晌,最后沉痛地说,“可是我有。”
“……”
这个学生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于死心眼了,有时候会变得比较难搞。这么想着,于是老教授推了推眼镜,决定走曲线救国路线:“骆,听说,你跟卡蒙先生在高中时候就是同一所学校的?”
“是的,所以……我已经养成经常不看见他的习惯了。”
老头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你习惯了,可是我的工资单不习惯。”
“==?”
“每一个学生缺席三节课,当月就会被扣掉200联邦币的工资……”
“……”200联邦币,好多,足够顶替打四天的临时工。
斯洛:“自从接手你们班,我都快忘记我的工资其实是3000联邦币而不是2800了。”
“=_,=。”教授不会想跟我借钱吧……骆佳白困扰地想着,于是,原本平静的面容动容了下,微微蹙起眉来。
斯洛:“一样很辛苦很认真地在带学生,我的工资就比a班导师少了200,你说说看这是不是很不对?”
果然是想跟我借钱。骆佳白想了想变得不安起来,然后在斯洛教授期望的目光下,木着脸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点头好,点头就对了嘛!所以,骆佳白同学,身为班长,你要负起责任来——”
“斯洛教授?”
正激动地发表看法的教授猛地一顿:“你讲。”
“您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骆佳白盯着上了年纪的教授,认真道,“我是班长,不是家长。”
斯洛教授:“……”
……十分钟后,导师办公室的大门就好像曾经拍在比塞尔鼻子上那样,拍在了骆佳白的鼻子上——
“不带回提图斯·卡蒙,你也不用回来了!”
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中,骆佳白迷茫了——去找提图斯·卡蒙?……叫那个怪物回来上学?……这个老头在想什么?我去哪里找那个怪胎?女人的chuáng上?还是哪个酒吧?哪个巷子?还是……
殡仪馆?
……该死。
俩个小时后。
骆佳白站在灯红酒绿的梅嘉尔大街尽头,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今晚自己为什么真的向打工的快餐店老板请假,跑来这个全斯克兰卡最混乱的灰色地带。来回徘徊用了大约三十分钟,其中谢绝了三个女人外加一个男人的搭讪,骆佳白摸了摸脸,最后还是比较自觉地将自己变得如此惹人爱的原因归结于身上那身来自于最高机甲学府的校服身上。
提了提手中的书包,面色苍白,眼底还挂着两个青色黑眼圈的少年轻吐一口气,嘟囔着“欠你的”之类的话,大步迈进以yín靡混乱的夜生活著称的梅嘉尔大街。
呯——
在推开某个看上去不那么夸张的酒吧大门时,骆佳白正好看见昏暗的酒吧中的混战。
而他要找的那个人修长高大的身影相比起周围的惨状简直是活力四she激情无限,在酒吧门被推开的那一刻,他正忙着将一个看包装可能很贵的酒瓶毫不犹豫地砸到另一个人脑袋上去。
提图斯:“gān你娘!gān脆三个人一起上啊,孬货!”
骆佳白:“……”
酒吧里热闹非凡,叫好声一片。坐在靠门最近的地方,原本正兴致勃勃观战的某位穿着bào露的姑娘漫不经心地瞥了眼门口,正要看看推开门的倒霉蛋是谁,见到来人身上的衣服,双眼一亮飞快地熄了烟,她勾了勾红唇蹭了过去:“小弟弟,要不要和姐姐来一发?”
“……姐姐……今天有点忙,改天吧。”骆佳白面无表情地推开女人,而这个时候,提图斯叼着烟,微微眯起深蓝色的双眸随手抡起了手边的凳子,高举起狠狠地砸向躺倒在地呻吟不停的男人,圣耶鲁骑士机甲学院的校服乱七八糟地穿在他的身上,领带不翼而飞,扣子只扣到胸前,露出里面结实jīng壮的胸膛——
变态。骆佳白在心中翻了个白眼,不来学校你穿个鬼的校服。
躺在地上的男人吐了一口血沫,láng狈地爬起来:“算你有种,操,下次别给老子看见你!”
提图斯提脚又是一下作为回答,而这一次,那个男人直接从吧台边飞到骆佳白脚边。
骆佳白愣了愣,显然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人家都说结束台词了还动手?果然是畜生。刚想弯腰象征性地扶一下,狂妄低沉的男性粗哑嗓音在不远的吧台那边危险地响起:“喂,敢碰他一下试试?”
“……”骆佳白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拉了那个被打掉了门牙的男人一把,在他弯腰的那一瞬间他听见了吧台边上那个男人响亮的脏话。而那个被打得满脸是伤的男人甚至来不及跟他说一声谢谢——当然也有可能人家根本没这个打算,便被另外两个可能是他朋友的人搀扶着一瘸一拐地离开了酒吧。
酒吧破旧的木门在骆佳白身后重重关上。
现在,酒吧里所有的人都将同情的目光放在了这个穿着高校制服,身材瘦弱的少年身上。
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提图斯只是不耐烦地“啧”了声,粗鲁地扯了扯自己的领口,迈开步子三两步来到骆佳白身边——
“你来gān嘛?”
长着粗糙硬茧的手粗bào地捏着少年的下巴qiáng制性地抬起,带着浓厚酒气的气息毫不客气地尽数喷到了骆佳白脸上。
少年面容平静,丝毫不见恐惧地拍开比他高上一个头,手臂有他两个那么粗的男人的手,淡定道:“带你回学校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