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三妻四妾也无可非议。”莫怀渊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不悦。
晓彤立即噤声,随后轻轻叹口气。
“好了,不要闹了。”莫怀渊轻柔地搂住晓彤的肩膀,虽然只有一瞬便放开,也让晓彤的心扑通扑通地乱跳,柔顺地低下头。
“你永远是我的妻。”莫怀渊低声说,满含柔情,俊美的面孔在夕阳的光辉之中让人移不开视线。说完,他似乎也有一些不好意思,转身当先一步走开。
晓彤痴痴地看着他的背影,缓步跟在他身后。
溪水清脆地流淌,莫怀渊那句话飘散在空中,晓彤扬起一丝笑容,但是笑容消散后有事愁苦。
男人三妻四妾无可非议,那么女人该怎么办?
男人有功名利禄,有妻妾成群,有知jiāo好友,但是女人有什么?女人只有她的丈夫。
如果自己世界的唯一背叛自己,抛弃自己,那女人还剩什么?
这样的女人还能做什么?除了以泪洗面,含恨忍受,还能做什么?
《氓》里面的女人,她做了什么?
晓彤想,她也许不会只是叹息悲凉之后继续忍耐吧?会离开自己的丈夫吧?会吗?
没有人会知道那个故事的后续,流传到现在,它只是一首优美的诗歌,有人真的体会到诗歌中的女子是如何的哀怨痛心吗?没有。
第二天早晨,莫怀渊收拾好行囊,与杨举人一起踏上了去京城赴考的路途,晓彤与乐姗站在村口相送,直到他们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才落寞地回家。
身边的乐姗眼睛哭得通红,晓彤喉咙一哽,眼眶也有些湿润。
她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填空,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微笑着转身安慰伤心的乐姗。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胖子拿着书本摇头晃脑地读着,听着让人有些心烦,不由出言喝止。
“别念了,你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烦不烦啊?”
“你这女人真没文化修养,我这是在念诗陶冶情操,顺便酝酿酝酿下一个论文的灵感。”胖子翻了个白眼,倒是真的不念了。
“我说你怎么写的论文都是这样的内容啊?”实在无奈地问道。
“谁叫我的主修是‘中国古代政治制度与周边关系’,辅修是‘中国古代文化’呢?”胖子耸肩,自己也无奈地叹气。
“活该你选这种无聊的院系作为专业!”有点幸灾乐祸地笑,“怎么,这次改写《诗经》了?我还以为你要写《关雎》那种情诗呢,怎么改写这么悲剧性的《氓》了?”
“我说你没文化修养还真是没文化修养”胖子恨铁不成钢地瞪视,“《关雎》有什么好写的?不就是一情诗么?我可没本事为了这首诗编出5000字的论文来!《氓》多好,多有深度,可以从多出层次下笔啊!”
“那敢问大才子你准备从哪个深奥的层次下笔啊?”膜拜装揶揄。
胖子装模作样地清清嗓子,“本才子准备从‘誓言不可信,人是会轻易变心的,所以不能轻信甜言蜜语’这个角度来写。”
沉默片刻,有点迷茫,“这倒也是一个角度……但是怎么听着这么变扭呢?《氓》说的不是妻子被丈夫背叛的事吗?应该批判出轨的丈夫吧?听你这口气,倒像是责怪妻子听信甜言蜜语嫁错了人呢?!”
“就是这个意思!”胖子深沉状托着下巴点头,“这个人啊,改变是不可避免的,是个人他就会变,只是不知道哪方面改变罢了,所以,誓言是不可信的,听了甜言蜜语就傻傻地把自己嫁了,简直是笨蛋!”
“为什么我听着你的言论都有想杀人的冲动呢……”从牙缝里yīn狠地挤出一句话。
“……其实教授也说我思想觉悟有问题,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胖子哀戚地拖着心口叹口气,“我看我还是写你那个主题吧,省得我的论文不对教授的口味直接给我不及格……”
“你真恶心!”嫌恶地皱眉,“我看你就是心术不正,喜欢为那些过分讨打的男人辩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嘛!男同志就是要站在男同志的角度上思考问题,这样才对嘛!”胖子嬉皮笑脸,打开电脑开始敲自己的论文。
片刻,他忽然抬起头,“如果以后你老公外遇了,你咋办?”
“他外遇过错方是他,直接上法院,离婚,然后勒索他一大笔钱。”gān脆的回答。
胖子皱眉,“如果你们有不能离婚的理由呢?比如说对孩子不好,或者是说离婚这种事情会影响你们双方的工作之类的?”
“……”沉默着思索了片刻,耸耸肩膀,“那我就把他打个半死,然后自己爬墙!”
“……为你将来的丈夫默哀……”胖子心有戚戚焉地咧嘴。
“谁敢招惹我,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五、重归故里
在莫怀渊上京之后,晓彤也收拾了一下细软,回了自己的娘家。其实,她才嫁给莫怀渊不到一年,但是再次回到娘家,看着双亲苍老的面容与操劳的身影,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怪不得有人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晓彤有些歉意与自责。
父母都是老实的农民,对于归家的女儿十分体贴,也没有让晓彤gān什么太重的活,只是让她放宽心住下,等待自己的相公金榜题名,接她进京。
看着自己的父母做着女儿一下子麻雀变凤凰的美梦,晓彤有点哭笑不得,但是不得不承认,她自己也是雀跃而期盼的。
平时的时间,帮着母亲与大嫂收拾收拾家,喂喂jī,洗洗衣服,剩下的时间就拿着莫怀渊临走时给自己挑的一本书,自己研读。
晓彤发现自己还是喜欢独自一个人找一个僻静的地方读书,而她最喜欢的地方,还是溪边。每次坐在溪边听着溪水流淌的声音,晓彤就会想起以前跟自己相公渡过的那些时光。
晓彤喜欢把脚浸在冰凉的溪水中,然后将盘起的头发散下来,这样会让她觉得自然舒服很多,当然,她是万万不敢在人前这样的,她只是会找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偷偷的做。
今天,晓彤拿到溪边阅读的是一本《女诫》。
将脚浸在水中,散下头发,晓彤翻开《女诫》,一字一句读起来。《女诫》是一个很有学问的叫班昭的女子所写,用来教育女子应该怎样约束自己言行的文章。但是晓彤一路看下来,心中却是莫名的怒火,都想要把书撕掉。
忍不住拧起眉,晓彤将书丢在一边,心下闷闷不乐。自己的相公要自己看这个是为什么?难道是觉得自己做得不好而让自己学习这样吗?但是晓彤宁愿惹自己的相公生气,也一点也不想照着书上的东西去做。
正在自己生着闷气,忽然背后传来声音,将晓彤下了一大跳。
晓彤瞪着眼睛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有些仙风道骨意味的老人,老人和蔼地笑道,“对不住啊,吓到你小姑娘了吧?”
“厄……老人家……有事吗?”晓彤连忙想要站起来,却被老人伸手阻止。
“你不用这么麻烦站起来,跟老夫说说这个村的村长家在哪就行了。”老人笑眯眯地说道。
晓彤腼腆的笑了笑,仍旧还是站起身,“沿着这条溪往上游走,有间三间屋子的院落就是村长家。”
“老夫知道了,谢谢啊。”老人点点头,视线下垂,看到了被晓彤丢在一边的《女诫》。他蹲下身,捡起书,随手翻了翻,“小姑娘在看这个?觉得如何?”
“……老人家认为如何?”晓彤反问,不喜欢归不喜欢,但是若要是在陌生人面前说出来,那就是两码事了。
“老夫觉得?”老人扬扬眉,对着手上的书本冷冷一哼,“一堆混话!”
没想到对方这样直白地说出这种话,晓彤愣了一下,不由开口赞同,“老人家说得极是!我也觉得都是‘一堆混话’!”刚才的烦闷想要找个人倾诉一下,老人和善带笑的眼眸与直接的话语更让晓彤感觉亲切,“它上来第一条就说女人‘卑弱第一’,说女人天生就是低贱的身份,是侍侯男人的命,‘有善莫名,有恶莫辞’,有好事不能说,受了气也不能言,这不是生生把人憋死嘛!”
“的确。”老人赞同地点头,“老夫就看不惯这种书,‘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妇容,不必颜色美丽也;妇功,不必工巧过人也’,照这样说来,聪慧,善辩,姿容俊俏,心灵手巧都是坏了德行,这是什么屁话!”
晓彤“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差点就要拍手叫好,“就是就是!这‘曲从第六’‘和叔妹第七’也一样,婆婆,小叔,小姑,一切人都要顺从,也不管他们说的对不对,做得对不对,总之都要千依百顺,这难道是要打死不还手,冤死不还口,任人折r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