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此次离别,何日再能相见。”秦峥深深地看着隋垣,抬手抚了抚他的长发,“为我弹首曲子送别,如何?”
隋垣默默回望着他,然后静静地点了点头。
身边的侍从将古琴放在架上,隋垣席地而坐,依然艳红的长袍铺散在地,宛若怒放的玫瑰,他修长的双手轻轻拂过琴弦,长长的睫毛垂下,挡住漆黑的凤眸,内心里询问5237按照剧情应该弹什么曲子。
“按照原本的发展,女主是应该弹一首《长亭送别》的,就是崔莺莺送张生的那一段改编的古琴曲,不过……”5237话音未落,就见隋垣已然拨动了琴弦,琴声缠绵幽怨,满是对恋人别离的伤痛留恋。
5237再次默默把身子扭到了一边,将后面半句“不过这是恋人夫妻间送别的曲子,对你和秦峥而言不合适”混合着自己的血泪咽回了肚子。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秦峥垂眸看着身侧垂首抚琴的隋垣,原本坚毅的眼眸里也染上了一丝的迷茫与愁绪,他缓缓走到隋垣的身后,半跪下身,自后方将他深深拥入了怀中。
隋垣的动作一顿,瞬时间弹错了几个音符,但是非常敬业的他依旧很快恢复了镇定,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认认真真地弹着自己的曲子。
秦峥的怀抱炙热且有力,他将头埋入隋垣的颈弯内,深深吸了口气,喷吐出的热气让隋垣感觉有些别扭,不由自主地涨红了耳朵。秦峥闭了闭眼睛,侧头轻轻在隋垣的颈部留下一个吻。
随着一句耳语般的“珍重”二字,秦峥霍然站起身,大踏步走下长亭的阶梯,来到了自己浑身雪白的骏马身侧。
随他一同回军的战士们已然蹬马,准备就绪,秦峥翻身上马双腿一夹,战马嘶鸣一声放开四蹄朝前跑去,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回头,没有再看一眼那端坐于长亭之内,低垂着面孔弹奏着缠绵送别之曲的隋垣。
随着秦峥的举动,其余的骑兵们也迅速催马赶了上去,直到众人离开长亭数十里,似乎仍旧隐隐约约能听到那幽怨悱恻满怀爱慕眷恋的琴音。
“得得”的马蹄逐渐远去,十里长亭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而隋垣的琴曲也宣告终结。
抬起头,隋垣望了望秦峥离去的方向,却突然耳听身后传来轻轻的啜泣之声。
隋垣略有些茫然地扭头,正看到自己的两名侍女以手掩唇,嘤嘤哭泣不已,剪水般盈盈的眼眸满是同情怜惜地看着他,而其余小厮侍从们也是红了眼睛,所有人均哀戚不已,仿佛送家人别离的人是他们。
“……哭什么。”隋垣站起身,身姿依然笔挺,只不过没有了秦峥、范彩瑶之类重要的剧情人物,有些懒得做出标准配置的表情,显得有些木然,宛若情殇后的qiáng作坚忍。
“……秦将军一定会回来的,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所以……请您一定要保重自己……”其中一名侍女嘤嘤抽泣着,柔声劝解道,剩下一名连忙将斗篷披在隋垣的肩头,似乎生怕他过于哀伤而身体受损,经不起已经渐凉的秋风。
隋垣有些无语,虽然大概明白他们是害怕自己因为秦峥的离去而忧伤,但是实在无法弄懂只是这么一件小事而已,为何会令他们如此情绪激动。所幸,隋垣也不是什么好奇心太过旺盛的人,无法理解后也懒得询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自然,他让我珍重。”
这一句话,引得两位侍女更是心绪翻涌,再难自已,热泪盈睫。
送走了秦峥这个男主,隋垣的生活又恢复了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的美好,只不过他着实不想过于逾矩,以男配的身份抱得女主归——这会让他在最后评价得差评——于是gān脆减少了与女主的接触,以免一不小心就非卿莫娶了。
一年后,刑部尚书之女范彩瑶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嫁给了门当户对的礼部尚书嫡子。婚前,范彩瑶随母亲去寺院进香还愿,并许愿婚后生活和乐美满,恰巧于禅寺后院遇到了来品尝素斋以满足口腹之欲的隋垣。
禅寺后院之中,桃花灼灼盛开,一袭红衣的隋垣慵懒魅人,比桃花更绚烂数倍,直灼得范彩瑶的眼眸微微发涩。
“……没想到,竟然在此时此地见到你。”范彩瑶微笑,态度落落大方之中带着几分的怅惘失落,几分的洒然解脱。
“…………”隋垣保持着沉默,他正在努力克制着自己在遇到范彩瑶之后习惯性的爱慕态度,也实在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应该如何对台词……虽然原本女主在嫁给秦峥之前,也的确有一段与隋垣在禅寺后院相逢的剧情,但是,这情况根本没办法套用啊!
“……已经懒得跟我再说话了吗?在知道我其实不是你的心头至爱的此时?”范彩瑶摇头轻笑了一下,“你啊……还是这样傲慢,小心如此的态度会将自己真爱之人推得远远的。”
“…………”隋垣仍旧沉默着,这一回他是有些跟不上范彩瑶的思路。
“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我祝福你。”范彩瑶侧头,眼眸中满是温暖的鼓励,“虽然这条路很难,在这个时代大多数人都不愿接受——甚至在几百年后的后世,也很难接受,但是我仍旧希望你们能够得偿所愿,能够幸福。”
隋垣张了张口,即使仍旧跟不上思路,但是好歹弄懂了对方是在祝福他。
……既然是被祝福,那么从礼仪上讲就应该道谢吧?隋垣抿了抿嘴唇,轻轻颔首:“多谢。”
范彩瑶笑了起来,转身朝着隋垣挥了挥手,随即款步离开,留下隋垣注视着她的背影,茫然似是回忆起了什么……
远在边关的秦峥拿着从京城传来的密报,轻轻摩挲着上面写有“安和亲王”的字样,微锁着双眉。
“刑部尚书之女范彩瑶与礼部尚书之子李默结为连理,三月廿七与安和亲王相会于广元寺后园,安和亲王坦言,对您依然情意深重,难以忘怀……”
☆、第五章第一个世界(五)
抚远将军秦峥于边疆大破敌军,声名斐然,加之定远侯手下十数万大军,使得边患渐平、放下担忧的皇帝心头疑窦又起。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这句话向来都是古代手握重兵的将军们最害怕的箴言,却偏偏每每都会应验,鲜少有人能成功急流勇退,保得一家老小富贵荣华、平安顺遂。
皇帝开始暗示文臣频频向定远侯发难,定远侯府在胜利的消息传来后很快又开始风声鹤唳。当朝皇帝算不得昏庸,却过于心急,不顾反对之声便迅速着手自己收回兵权的计划,打压定远侯一系的势力。
为了保证自己的任务不至于完全失败,隋垣现在所要做的就是按照剧情尽力帮秦峥等人延长造反的准备时间,并保护京中定远侯府内老弱妇孺的安全。
一向不理朝政的安和亲王开始频频出入宫廷与重臣府邸,风姿斐然的他第一次展现出了自己卓越的口才与政治天赋,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端得动人心弦,无论他说什么,只要能说得出几分的道理,便让人无法拒绝。
逐渐地,定远侯府一脉势力开始聚集在他的身边,由他庇护驱使,连连上折子驳斥先前安在定远侯身上的罪行,双方在朝堂上掐得不亦乐乎,极大地拖延了皇帝的动作。
隋垣牢牢地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委婉劝说皇帝不可操之过急,回收兵权要循序渐进,切不可伤了老将们一颗为国尽忠的心、一腔保家卫国的血。
“你说的这些,朕都懂……但是卧榻之岂容他人鼾睡?兵权一日未归,朕一日便夜不能寐啊……”年过半百的皇帝愈显苍老,感慨着轻轻抚了抚似孩子一般伏在他膝头撒娇的隋垣的长发。
隋垣一袭红衣与明huáng色的huáng袍jiāo相辉映,俊秀绝伦的面孔微扬着,凝视着君王的双眸里满是担忧与濡沐,轻柔的嗓音里满是安慰与规劝:“我明白的,陛下,但是,我不愿听到您受人诟病。定远侯府一向忠心,自开国之后便一直守着边疆,几代人抛头颅洒热血,将外敌拒之于国门之外,且给他们一些时日吧,我相信他们一定会懂得您的苦衷,然后jiāo出兵权的。”
皇帝望着自己从小一手带大的子侄,如今那个讨喜可爱的玉娃娃已经成为了玉树兰芝的青年,愈加让人想要疼爱,舍不得又半分的推拒。他轻轻叹了口气,想起朝堂之上繁重的阻力,终于缓缓点了点头:“也许,你是对的,是朕操之过急了,那么……便先缓缓吧,先将定远侯父子召回京,再作打算。”
隋垣璨然一笑,红唇微扬:“陛下圣明。”
自御书房出来,隋垣又转道去拜访了几名宫中的宠妃,他八岁丧父,自小被接入宫廷,也称得上是在这些妃嫔们膝下长大的,虽无血缘关系,却也有着一份母子亲情。
隋垣若是愿意,嘴便如抹了蜜一般的甜美,哄得众妃花枝乱颤,连连保证会帮他chuīchuī枕边风,保住定远侯府一家老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