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清兮才能明白太夫人的好,她总是想把最好的给自己,齐国公夫人显赫的位置,能为你遮风挡雨的丰琉。
清兮抹了抹眼泪,往正屋去,周遭的丫头见了她孤身一人都觉诧异,但也不敢显露声色,恭恭敬敬地问了安,至于清兮与商若雯那件事,被太夫人和丰琉压得死死的,知情人都或封口或远避,及至最后清兮去慈恩寺,也是借的别的名头。
清兮一进东稍间,太夫人起居的地方就感觉出了异于往日之处,太夫人年纪大了就喜欢热闹,像今日这般冷清还是少有的。
清兮一进去,就见太夫人冷着脸端坐在榻上,一丝眼光都吝于给她。
清兮也不说话,低着头挨到太夫人跟前,坐在太夫人面前的脚踏上,将头埋在太夫人的腿上磨蹭。太夫人先前还一直闪躲着,可是扭不过清兮,倒后来也就任由她了。
两个人这样久久地坐着,清兮的肩膀因为默默流泪而抽搐,久了太夫人也跟着掉泪。
“以后清兮不能在娘跟前孝顺了。”清兮抱着太夫人的腿低声道,“其实以前也不孝顺,总是气你。”
“你这孩子……”太夫人再也绷不住脸,可转眼又冷了脸,“出了这种事,我也管不了了,你以后自求多福吧。”
清兮站起身,理了理衣衫,恭恭敬敬跪下给太夫人磕了三个响头,这才退了下去。
还没出院门,清兮就听见太夫人的哭声响起,如此一来比太夫人恨自己还来得让清兮难受,也不知道当初是着了什么魔,怎么就变成了魔鬼那样心狠手辣。
太夫人心里自然是难受的,自己姐姐唯一的孩子如今她都保不住了。想到幼时姐姐的爱护,又忆及当年自己身为庶女,如果不是姐姐多方周全,她哪里能嫁入齐国公府,又如何能有如今的繁华,还有自己最后无心之过为姐姐带去的灭顶之灾,清兮从落地就没见过她娘。
思及此太夫人如何不心酸心愧,最后又亲自去了一趟“四并居”。
从太夫人的上房出来,清兮直接去了四房的锦绣苑,如果说以前低下头求商若雯是件对慕清兮比死还可怕的事情,如今对清兮来说却算不得什么了。
慕清兮从锦绣园出来的第二天,丰锦就亲自跟太夫人说了,商若雯难产并不关清兮的事,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慕清兮真同那事没关系,只是一种态度的表达而已。
丰琉知道后并没特别的表示,只是太夫人那边却深为怀疑,丰锦的性子她是最知道的,自己的小儿子,也是被自己从小宠大的,一点儿亏不肯吃的性子,何况是这种事情,他不将清兮的所作所为闹着jiāo给官府都算他识大体了。
奈何太夫人想单独找清兮说话却不能,因着第二日清兮就大病了一场,血色失调,面色焦huáng,任谁看了都知道是病严重了,所以这层疑虑太夫人一时也问不出原因。
虽则四房说了那样的话,清兮逃了去慈恩寺的命运,却也不能不另外受罚。见她病情好转,丰琉就让太夫人为清兮请了两个极为严厉的管教嬷嬷,让她好好在兰薰院学规矩,等闲无事绝不许出院子,自然也不再让她管家。
对于学规矩这件事,太夫人也是支持的,她对清兮从来就狠不下心,所以清兮的规矩一向是不怎么好,只是没想到她的心性居然也被她宠坏了,所以想借着这次的事也好好管束她,只盼她年轻还能改过。
如今请来的王嬷嬷和李嬷嬷极其严厉,言语间仿佛从没将清兮同国公夫人等同起来过,只言片语里也曾表示过就清兮这规矩,别说是国公夫人,就是嫁个七品芝麻官都不够格。清兮此后的吃穿用行无一不经过这两人的调教,她若不服,轻则罚禁食,重则请戒条都是有的。
太夫人仿佛也狠了心,只让清兮每月初一、十五去请安,其余之间都得留在兰薰院学规矩,对两个嬷嬷的严厉从没说过半句错,清兮自然就服软了。
到了来年四月里,太夫人见清兮行事说话都有了规矩,再无骄矜二气心下甚为满意。又见她素来红彤彤而丰腴的脸颊如今变得又白又瘦,心里自然心疼,便免了清兮的禁足。如今走动多了,加之蒹葭又会说话,将清兮这半年来所受之苦仿佛不经意间就说给了太夫人听。虽然都是太夫人自己首肯的,可她从小舍不得动她半分的孩子又是挨饿又是挨打,太夫人心里怎会好受,没过多久就好言另外为王、李二位嬷嬷推荐了东家。
“虽说王、李二位嬷嬷走了,你学的规矩可不许废了。”太夫人毕竟还是不放心清兮。
“这是自然不敢忘的。”清兮揽着太夫人撒娇。
“还说不敢,你现在就没个规矩。”太夫人掰了掰清兮的手。
“我这也就是在娘的跟前,其他人跟前自然是不会的。规矩里可没不许媳妇跟婆婆亲近的。”清兮嘟起嘴,“娘舍得撵我啊?”
要说有规矩,长辈自然是喜欢的,可要说心疼,肯定还是最心疼跟自己亲近的,太夫人当初没太拘着清兮就是怕把个女孩儿养成了丰琉那样的,从心底里她自然是喜欢清兮亲近自己的。
“就你这猴儿会磋磨我。”太夫人好笑地打了打清兮,在她心里清兮犯了再大的错都是她养大的女孩儿,既然罚过了,她也有悔改之心了,自然就该给她机会,所以并不为那事就冷淡了清兮。
“你跟我说说老四是怎么肯松口的?”太夫人藏了许久的疑问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清兮迟疑了片刻,该来的还是会来,因着这件事关系重大,太夫人又那么疼自己,于情于理清兮都不敢隐瞒。
太夫人听了良久后才倒抽一口凉气,“你就答应了,你就答应啦?”
清兮点点头。
3、从头始
太夫人失态地将清兮大力推开,“你怎么能答应这样的事,你难道不知道你今后……”
可是太夫人又如何知道清兮上一世的经历,那慈恩寺别说让她回去,就是让她想一想,她都噩梦连连,比起那些经历,一碗绝育的药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不这样丰锦和商若雯是绝不肯原谅我的,廷直哥哥就不会许我再留在府里。”清兮垂着泪,她如何不知道应了那件事她今后的人生也就没了盼头了,可无论怎样都比送去慈恩寺好。
太夫人扶着额头,恍惚欲坠,清兮赶紧命人去禀了丰琉,请了太医来,太夫人只抓着清兮的手道:“这事无论如何不能告诉老大。”
清兮点点头。告诉丰琉,他肯定会嫌弃自己,他是世袭的齐国公,必须有后,为了这个就是休弃她也是能够的,她何尝敢告诉。丰琉一定不能无后,这后来的打算也只能待太夫人身子好些再商量了。
太夫人这一病,家里就没人料理了,本来以前是清兮在主持中馈,可她禁足后太夫人就重新接了回去,如今她病了,还不知道这主持中馈会落在谁身上,但都知道不是大房肯定就是四房,因为二、三房都是庶出。
岂料太夫人却意外地让二房谢氏来主持府中事务。
二房和三房都是庶出,这中馈由大房和四房主持大家自然是没话的,可如今同为庶出,偏生这样的好事落在了二房头上,三房的杜氏难免心里就失了平衡。
一大早清兮就在去太夫人上房的路上“偶遇”了三夫人,“今儿真是巧了。”杜氏笑着上前。
“是啊。“清兮停下脚步等三夫人。
三夫人亲热地挽起清兮的手,低声道:“你也不用往心里去,谁不是从不会慢慢开始学会的,这管家也是一个道理,你才是这国公府最正经的主子,娘迟早会把中馈重新jiāo到你手上的。二嫂小户出身,也没经验的,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跟娘怄了气可不好。”杜氏万分温婉地劝着清兮。
杜氏这话表面听着一点儿错没有,可是这得看什么人听,以往慕清兮那种目中无人,一点就着的性子,被杜氏这样一撺掇早就该发火了。只是如今物是人非,反而让慕清兮看明白了这个同以往的自己颇为投机的妯娌。
“瞧杜姐姐说的,我哪里同娘怄气了,二嫂能分担这府里的事情,我感激都来不及,我性子懒散,如今可乐得逍遥自在了。”
慕清兮称杜氏为杜姐姐那是不合规矩的,只是她虽然是大嫂,可进门是最晚的,因着丰琉一直领兵在外,耽误了婚事,又自觉不知会否马革裹尸,也不肯误了那些女子,所以迟迟不肯议亲,直到前两年功成身还,这才同清兮成了亲。是以,先进门的二夫人谢氏比清兮大了八岁有余,就是杜氏也比她年长许多,她总觉得喊她们弟妹来得有些难以启齿,便以姐姐想称,太夫人宠她,也不管这称呼。
杜氏听了清兮的话,脸上的笑顿时减了三分,心里嘀咕这国公夫人学了规矩后,好像性子也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