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跳舞,妙青操琴,一曲烟华。
我穿着碧萝色的舞裙,腰束huáng丝窕,宽袂水袖,旋转如风生柳,顾盟显是看到我了,颔首与我一笑。
他坐得很近,这很好,方便我下手。
这个男人有很好看的长眉和一双凤眼,但是唇色有些偏暗了,不是我喜欢的样子,我喜欢那种淡色的薄唇,嘴角有自然弯起的弧度,盈盈带笑。我有些失了神,于是在第一次轮袖的时候没有动手,妙青在我身后铮铮弹了几声重音,我于是又一次扬起了手。
水袖翻转飞出的时候我对他笑了一下,我知道自己算是美貌的女子,我若笑,有如chūn花,总可动情,勿论多寡。
飞刀裹在水袖里滑出去,在离他不过半丈远的地方破开翠色的丝绸,快得像是一抹光。
这是我们能想到最好的法子,我本以为他一定是逃不过的,可惜,总有人比光还快。
铮的一声,妙青从琴里拔出剑,扑了出去。
我站在前面,所以我看到了,那间不容发的时刻,他是怎样偏开头,用扇骨敲飞了那点星光,可是妙青没看到,所以她冲得毫不犹豫。然后我看到顾盟将桌子扔了出来,我马上开始往后退,因为我发现这位顾公子不光是功夫好,而且是打架的高手。
京城的贵胄里也颇有几个功夫很好的公子爷,自小习武,请得是名师,手上的活计都非常漂亮,可是这种高手往往会被街头的混混给放倒,因为功夫是功夫,打架是打架,而杀人,是杀人。
顾盟能在打架的时候扔桌子,那至少说明了,他不是个只会功夫的人。
然而在这一天里我又估错了第二次,那张桌子要砸的人不是妙青,而是我!
当我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避不开,毕竟我面对的不是一点流星,而是一张四尺方桌,况且此刻我没有武器在手,两幅柔软的水袖震不开这样的重物,在说书人的唇舌间可能会存在如此出神的高手,令人伤心的是,我不是。
所以在避无可避之际,我只能拼命踢了一脚,于是毫无疑问的我被裙袂绊到了,然后毫无悬念的,我的逃亡被缓了一缓,而此时,顾盟已经到了我面前。
我闻到了温热的血腥味,我想那一定不是他的,依稀记得我还是很努力的跟他走了几招的,但你不能要求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拖着六尺水袖和五尺长裙去力挽狂澜,那不现实,毕竟我现在,在与你说我的故事,而不是茶楼的唱词。
于是在我被劈晕的刹那间,我只听到一个声音很惊异的在说:明月,你为什么要杀我?
明月是谁?
你又是谁?
我模模糊糊在想,可是很快的陷入了黑暗中。
承
暖阳,秋日的金陵,天高云淡,来自北方的朔风还没有下行,正是一年之中最美好的时节。
在清院向阳的暖阁里,一室茶香氤氲。
玲珑泯了一口茶,轻叹:“过了夏,只有你带来的茶还喝得下口,怎么藏着的?”
烹茶的青年面容清俊,淡眉星目,唇色鲜润,他挑眉浅笑:“不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我总也是查得到的,林cháo生,别以为我不是暗探,就查不到你身上的秘密。”玲珑将碗中的残茶喝尽,手指一旋,细瓷薄胎的茶碗在半空中打转,落到竹盘上,发出一声轻响。
cháo生拍了拍胸口,笑道:“玲珑姐,我好怕。”
玲珑只能横了他一眼。
而今的天下,朝庭一家独大,武林各派多多少少都失了往日的风光,除去百年的名门,如今当红坐大的帮派只有一家:天道。名下有刺客和暗探两支,经营得风生水起,人人生畏,当然,明眼人也都看得出,这家帮派的兴起与朝庭的势力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玲珑是刺客的首领,而林cháo生在她手下也算是相当出挑的一个。
玲珑看着眼前笑颜欢然的青年,用倦倦懒懒的口气道:“今夜,留下吗?”
cháo生慢慢止了笑:“不了。”
“我给你找十八美女,保证曼妙芳华,我求你拜你,好歹挑一个,人生得意当尽欢,都这些年了,你也算是做得尽了。明月若回来,也不会怪你。”
林cháo生缓缓凝眸,清清亮亮的一双眸子,黑色极黑,白色极白,分明透彻。
“玲珑姐,”cháo生道:“我又不是做给她看的。”
玲珑无奈,叹了口气。
侍女小筱急匆匆的穿帘进来,看到cháo生的时候惊得啊了一声,似乎冲到喉边的话又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