骁亲王曾经十分倚重的左膀右臂,便折于他三寸不烂舌下。这也是两方结下梁子的战役之一,如今,更是成了温家满门的催命符。
温老太爷的病逝使得温家暂时得到了安全,然而多年媳妇熬成婆的新帝自然不可能这样轻易的放过如今任他宰割的宿敌。
老太爷孝期未过,他便将矛头对准了温家继老太爷之下的又一顶梁柱——温家三老爷,温齐。
太子bào毙前,正被老皇帝钦点至两淮巡查盐政。听闻先帝驾崩的噩耗,他即刻便启程驱马朝大都赶,然而终究慢人一步,死在了金陵。
这中间是何种关系,明眼人都看的清白。然而新帝却罗列了三十八条罪状,意图栽赃温齐任下昏乱无治,灾祸丛生,民生异变,苦不堪言。就连太子之死,亦于他脱不了gān系。
温家多年经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宫内的消息多少传出来一星半点。如此,温家上下自然人心惶惶,只等着人头落地的一天。
然而,正在此时,事情却突生变化。
温家三老爷一封奏折递上大都,言辞间对先帝太子万分儒慕,忠心不二。又例数温老太爷自开国来种种壮举,以彰显温家满门劳苦功高、品德高尚。
新帝在朝堂上听的怒火丛生,恨不得立刻赐死这一家冤孽的时候,他却话锋一转,谈及自家妻儿母亲,话里话外,托孤之意竟昭然若揭!
朝堂上下一片哗然之时,已有消息自两淮递来。原来温齐算准了日子,在奏折递上圣案之前,便将自己以三尺白绫了断在了他于淮南的府邸之内。还留书两份,一份于孤寡妻儿母亲,自称不慈不孝,枉生于世,字里行间,珠玑嵌血,无不令闻者流泪,嗟叹不已。
一封于新帝,只说自己一心忠于先帝,只愿为先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然先帝终究还是驾崩,他自觉了无生趣,gān脆自我了断,只愿遗体能与先帝物品一并入葬,在地下仍能为知己尽心尽力。
这一消息传开后,简直举国震撼!
莫说大厉朝,就连前朝几代,细数下来,也早已废除了陪葬的明文规定。温齐乃是几百年来头一个甘愿为旧主自缢的朝臣!
他若名不见经传也就罢了,偏偏却还是朝野上下最为肥缺的差位主人,管理着两淮的盐政。轻易招招手,便有数不尽的富贵荣华尽在眼前。家中妻子温柔贤惠,膝下孩童绕膝尽孝,上有遮风挡雨的兄长若gān……
这样的人生赢家,竟毫不留恋的就追随先帝爷去了!
自然有感叹温齐不识好歹的,然而大多数人,还是随大流的在夸赞他赤诚忠心,隳肝沥胆,乃大厉开国来第一忠节!
加上他为官并不太过贪腐,平日也圆滑机警,左右逢源。一时间,在新帝尚未反应过来的当口,朝野上下便已经有志一同的开始称赞温老爷与温老太爷父子二人气节过人,对先帝爷此般赤诚,足可三年化碧。
新帝纵然恨的饮血,却也无法在这个当口明目张胆的寻温家麻烦。
毕竟孝道迫人,他若紧追不放,难免落人口实,得个诛杀老臣、公报私仇的名声。
温家,非但除不得,还得悉心安抚呵护,以示天子仁慈。
新帝却也不愿给温家太多好处,于是两位温老爷分明在朝内做官,却被刻意忽略。反倒是生于内宅从未见人的温家二少爷,被一旨分封,取他字辈,成了大历开国来的头一个的一等忠贤子爵。赏赐封地二百里,每年奉银四百一十两,禄米三百斛。其次则是赏赐给温家阖府的其余珠宝绸缎无数。
此事发展令人深感意外,古往今来,爵位,都代表了极为丰厚的财富和充满保障的未来。
然而对本就富足的温家二少爷来说,这却未必是件好事。
尤其新帝划给他的封地,还是大厉最为荒凉南边方向那个素有穷恶始称的赋chūn!
赋chūn这个地方,虽说一面临海,还拥有大片的平原,据理论来说,该是个油水丰美的富饶地方。然而古往今来,却从未有帝王真正将此地收入囊中。莫说人心繁杂,就光是水土,便大有文章可做。赋chūn周边环绕群山的一面,常年被瘴气笼罩,山内虽有珍宝,却少有人能在瘴气下全身而退。几百年下来,光是折在瘴气下的人便不知凡几,跟勿论在赋chūn定居生活。
赋chūn有三多,山匪、贫农、乞儿。
赋chūn有三景,穷山、恶水、刁民。
这样一块地方,在大历版图内,几乎是污点的存在。
新帝此举,实在是引人非议。然而爵位和俸禄却又是实实在在的好处,这一棍一枣,令人难堪,也无从谈论。
而地处风bào中心的温家三房二少爷,却早已酒瓶新酒,外同内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