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票男子本来只是拿白水家的姐妹打打趣,并非真的要为难这两个迷迷瞪瞪的外乡佬。听四香姆这么一逗引,立时起了兴致,扑上来就将段鹄和林宇轩双双擒住。
林侍卫起先还奋力反抗,无奈对方人多势众,一人坐一屁股都能直接把他压成个苏油粑粑,于是挣巴了几下就被制住四蹄。段鹄被几名男子直接从垛墙上举了下来,扔进水中,结结实实地灌了一肚子热泉水,戏耍个够,这才拎上了岸。
那一日,段鹄与他的年轻小侍卫被人用裤腰带五花大绑,丢给了白水家的姐妹花。
男人们起哄:“带走吧,带家去吧!直接领进花楼呦!”
三金姆还在暗自掂量这俩男人那一脸苦柿子的悲催表情,四香姆已经将小手一挥:“管那么多做什么,先带家去!”
白水家的小姐妹重新穿戴整齐。姐姐披散起一头乌黑润泽的长发,穿一身粉色的短褂和天蓝色百褶长裙;妹妹尚未行过成丁礼,只能穿一件麻布长褂,还没有资格穿起姑娘家的漂亮裙子。
俩人骑上骡马。每人的马屁股后梢上栓着个俊俏的男人,乐滋滋地沿山路往寨子里回转。这一趟温泉可真没有白洗,钓到这么耐看的两只爷们儿!
年轻的姑娘情窦初开,心里欢畅,眉梢嘴角就掩饰不住,唱起了永宁人最流行的歌谣,小阿妹思念阿哥哥的曲子。
“湖上开起那藻花呦,风儿chuī过阵阵香。
我的思念在远方呦,我的钟情在心肠。
我托风儿捎个信呦,云朵千里送花香。
阿哥,玛达咪,阿哥,玛达咪。
山花烂漫泸沽湖,阿哥哥呦,正是一处好风光!“悠扬的歌声飘向泸沽湖,在幽蓝色的水面上徜徉。几只油木色的船影轻轻拨开水面,载着歌声,向湖心移去。
不远处的山岗上,传来一阵凶悍迫人的马蹄声。总管护卫的吆喝:“白水家的,站住!”
白水家的姐妹花抬头一看是大总管的马队,赶忙翻身下马,扯住缰绳将马儿带到大路旁的坡下。她们白水家是这永宁坝子里的责卡(平民),见了司匹(贵族)家的主人和家丁,不敢不下马;下了马还要站到坡子下方,等对方过去了,她们俩才能过。
两姐妹恭恭敬敬地垂下头:“阿匹(称呼贵族男子),有什么吩咐?”
阿巴旺吉策马上前,粗粗地瞄了一眼两个姑娘:“做什么去了?”
三金姆回答:“去池子洗澡了,才要回转寨子。”
“秋收的苞米和青稞,都打点好了?家里壮丁不够用的吧!”阿巴旺吉说话间,已经在拿眼睛瞟那两只栓在马屁股后的湿漉漉的倒霉蛋。
“嗯,我家里还够人手,我们也帮衬着到地里收粮。”
大总管身旁那个很聒噪的贴身护卫,名字叫做来旺,这时候憋不住了插嘴:“你家的夏粮还没有jiāo齐,还欠着两旦大麦,打算拖到秋收一起jiāo的嗦?!就这样空头白日地让我们大总管等起?!”
三金姆小声咕哝:“哦,我,我回去就向阿咪(母亲)说,一定按时jiāo起。”
阿巴旺吉对白水家的欠租并不感兴趣,另起话头,问道:“那两个捆了手的汉子是什么人?”
三金姆脸色微红,一只手在身后撇开一直在扽她衣服角的小阿妹,低声蠕动嘴唇:“哦,是,是方才碰见的两个外乡人……”
“外乡人?……”
阿巴旺吉神色迥异,视线在两个陌生人的脸上持久地徘徊,像是陷入某种思绪,舒缓的眉心逐渐拧起,眉头和眼角袒露出道道深不可测的刻痕。耷拉在马肋骨上的两只脚,下意识地夹紧,夹得马儿往前窜了一窜,几乎要把白水家两姐妹挤到沟里。一双浅褐色的眸子凝视了很久,冷冷地没有讲话,忽然一抖缰绳,掉转马头:“走吧!”
白水姐妹如获大赦,赶忙垂头应声:“阿匹慢走,慢走。”
总管护卫来旺,胯下马儿都蹿出去了,还不甘心地扭头吼道:“喂,记得jiāo租子呦!什么外乡乱七八糟的人,怎的随随便便往寨子里边领?!你家阿咪也不好好管教你俩!”
来旺是那种很典型的跟主子家里亲近、得了势的奴仆。主人家常年把他带在身边,他自己就感觉好似可以与大总管平起平坐,自个儿先就掂不来轻重,也沉不住气焰了。其实若论起身份,他也是责卡出身,与白水家平起平坐,压根还没有挣到司匹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