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没有说话。
张章的心又沉了几分,“燕子的事不怪你,也怪不了任何人,我一直以为……都这么久了,你都已经放下。”
“我只是累了。”老鼠再次开口,声线沉得不像话,“四少,这不是终身制的职业,就算现在的身份再荣耀,也是假的,你早晚还是得回去,还不如趁现在……”
“行了,我知道。”张章打断他的话,转身又倒回到了座椅上,只是这次抬起腿的时候被方向盘挂了一下,几乎是泄愤一般,张章狠狠的在方向盘上踹了一脚。
谁不知道这些都是假的!?
军火大亨章四少,游走在各国黑道的章四少,发战争财的章四少,都他妈是假的,像个扯线木偶一样,遵循着关节上的丝线行动,毫无自由。
风光的表面,内里不过就是一个情报贩子!
可是身边任何人都可以选择退出,只有他章四少本人不能,除非死。
不过……
张章勾起了嘴角,浅淡色泽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看着车窗外蔚蓝的天空眯起了眼,黑色的眼珠在阳光的照she下如黑曜石般闪烁着星亮的光泽。
他早已经学会如何去享受这种生活,毕竟,比起qiángjian的疼痛,还不如让自己好过一点儿。
搭档来了又走,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离别,可是老鼠不一样,老鼠是唯一陪在他身边三年多的人,并深以为还会一起走更长的路。
可是……
张章咬了咬牙,想起了向溪艳。
向溪艳是为数不多分到他身边的女性搭档之一,身手了得,胆大心细,腿长胸大漂亮的不得了,表面身份是他章四少的情人,实际上却是老鼠的老婆。
他是看着他们两个相识、相爱,害得他带着向溪艳出去的时候都不敢毛手毛脚,结果俩人正值热恋你侬我侬的时候,向溪艳就在一次任务中牺牲了。
这事儿已经过去了两个来月,他本来以为老鼠早就缓过了劲,怎么知道在这儿堵着呢。
张章烦躁的扒拉着头皮,叠着的双腿jiāo换了一下,悠长的吐出胸口积郁的闷气。
也是,决心走了也是好的,至少上了岸就不怕莫名其妙的翻船了不是?
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耳机里传来光头的报告声,“他们来了。”
张章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点燃了悍马的火,口中问道,“几辆车?有没有外国人?”
“两辆车,前面的车上坐着个外国人,应该巴基斯坦的士兵。”
“行,知道了,你先回来。”说着,张章踩住油门,甩了个盘子,将车横在了马路中间,冲下车从后备箱里拿出了麻醉枪,一个快步钻进了树林里。
很快,盘山路的尽头出现了两辆民用越野车,最初的时候车速很快,然后像是看到张章刻意堵在马路中间的悍马而提高了警戒意识,远远的减速并最终停了下来。
张章和老鼠在树林里同时悄声转移,向停下来的民用越野车靠了过去。
那边两辆车在沉寂了数秒后,下来一队身着迷彩服的中国军人,没有国徽,没有军衔,手里都拿着武器,动作迅速的朝向四面八方分散开来,还有两个人雷霆般的窜进了树林里,gān净利落的瞬间掌控了全场。
特种部队。
张章隐蔽在灌木丛里,锐利的眼浅眯着,嘴角勾起了邪气的笑。他把麻醉枪的枪口对准了那名巴基斯坦的士兵,轻叩扳机,一枚细针闪烁着寒光,悄无声息的飞了出去。
如果是打仗的话,张章绝对不会主动去招惹这些专司杀戮的特种兵,正面jiāo战,10个他都不够死,不过……
当那名巴基斯坦的士兵倒地的瞬间,张章急忙开口,“嗨,嗨,自己人,可别手抖开枪了。”
那边迟疑了几秒,一名士兵开口喊道,“曲径通幽处。”
张章愣了一下,差点儿没笑喷出来,还真敢喊出来啊?当初不过是突然抽了才制订了这么一组暗号,没想到……
呃……打量了一下形势,纪律部队不愧是纪律部队,所有人连表情都没变一下,而且枪口全指着自己这边,胸口、眉心透着凉。张章深信不疑,如果长时间不说话,一定就有子弹招呼过来。于是,他醒了下嗓子回道,“禅房花木深。”
喊话的士兵稍稍放下了枪口,又问了一句,“花径不曾缘客扫。”
张章连锤着地狂笑的冲动都有,太他妈喜感了,这哥们儿到底知不知道这些暗号的引申义啊?
张章站起身,憋着笑,“蓬门今始为君开~~”声音掐着,结果语调怪异,最后一个字发出来竟然千回百转,连自己都起了一身jī皮疙瘩。
“自己人。”喊话的士兵说道。
所有人都放下了武器。
警报解除。
张章从树后走了出来,视线在喊话的士兵脸上停留了一秒,眉清目秀,斯斯文文,不像个当兵的样,要是带上个眼镜就可以去写字楼上班。
接着,视线很快被迎上来的男人吸引。
眉目深刻突出,面部线条硬朗,鼻梁高挺,嘴唇厚实,有些混血的味道,挺帅的,让张章想起了和自己在一起最久的那个男人,只不过别人是纯的,这个是混的。
不过,这个男人更得他眼缘,透出的东方血统带着几分典雅,内敛的感觉。
不过,仅止于欣赏。
张章不喜欢碰这种一看就是良家妇男的家伙,追起来麻烦,尾巴也不好处理。
况且一特种兵,常年窝在一个地方,出完任务就回去,他想追也追不到,何苦折腾自己,反正又不缺上chuáng的人。
同男人jiāo谈了几句,打听到了他是这个特种小队的队长,叫做刚,张章就转头看向了之前喊话的副队长,疯子。
疯子和刚当然都是外号。
队长,刚,看起来特正经,一板一眼的,就像是穿着军队常服永远不忘系上风纪扣的那种人。副队长疯子这人给他感觉很怪,不过只言片语的jiāo谈就让人觉得不舒坦,城府很深,风轻云淡的一张脸,看着笑意融融的,却特别假。
张章长时间带着面具,也长时间和带着面具的人打jiāo道,是不是这种人不难看出来。
不过本来就是萍水相逢,要不是这次任务的情况特殊,他这种身份复杂的人虽然会一直提供有力情报,但是说不定一辈子都不会碰上面。
这次的任务说起来简单。
他只需要接应这批特种兵入境就可以,只不过是执行自己任务期间的副产品,不过与军部的特种兵们面对面的jiāo流,确实是他特工生涯中为数不多的特殊情况。
要知道,像他们这种身份的人,只有藏着,才是真正的王牌。
可想而知,这群特种兵们这次的任务有多么重要。
张章给自己点了根烟眯眼看向疯子,“你们谁和我坐一辆车?”
疯子笑容满面的看他,“我吧。”
张章一点儿也不意外,一看疯子这小子就有政客的感觉,特虚伪,笑里藏刀。
“再等等,还有个兄弟没出来。”疯子环顾四周,按住了耳机,“珠子?”
张章眉梢一挑,睨了一眼老鼠,老鼠黑沉沉的眼避开了自己,“我看见有个兵往光头那边摸过去了。”张章眉头微蹙又看向了树林深处。
老鼠是刚刚从树上跳下来的,个儿不高,行动灵活敏捷,极善于隐蔽自己,在他身边明面上是手下,实际上负责情报窃取和暗杀的工作。
看到老鼠像个男孩的脸,张章不其然又想起了向溪艳,一个缺乏母爱,一个母爱泛滥,难怪会凑到一起去,不过向溪艳这么一走,不单带走了老鼠的老婆,同时带走了一个亲人,会挺不过来也是情有可原。
不过,说实在的,张章心里是真不舒坦,闷闷的。
吸了一大口烟,再悠长的吐出,张章将心里的闷气夹在烟里吐了出来,默默的等着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