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城:“……”他听得目瞪口呆,张着嘴想反驳,可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不管你是不是恋童癖,但你最好不要真的做出什么事来。”
邵城过了好半晌才一脸诧异地问:“……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对方站起来,有点厌恶地看了邵城一眼,“下回你看照片的时候应该拿镜子照照自己的样子。”
邵城:“……”
他默默地摸了摸下巴,有点纳闷地想:我现在这么雪白英俊也能看出我变`态的本质吗?
那是他们在一起十多年之后的事了,某个炎热的夏天。
邵柔在他们家过暑假,她是邵城同父异母的妹妹,那年刚上初中,吃着冰棍做厚厚的奥数习题册,抓耳挠腮的,于是向和善聪明的陆叔叔询问题目。
陆斐然耐心地给她解答,然后翻了翻习题册封面,笑了下,“我认识出这本书的叶老师呢,他在我念书的高中教书过。”
“他是你的老师吗?”
陆斐然摇头,有几分遗憾和怀念地说,“我那一届学校理科生尖子班有两个,我没分到这个老师的班里去。再后来我毕业,听说他已经调去省会更好的高中教书了。他是个很好的老师,还问过我要不要去参加他的辅导班,可能可怜我家境不好,不过我不好意思……而且……”陆斐然皱眉,“他班上的班长特别不喜欢我,私下吓唬我说我要敢去就欺负我。我不想惹麻烦。”
邵城还没有找到新侦探盯梢,他爸先找上他了,指责他几个月来工作不认真。
邵城起初有点纳闷,想了想,明白了,这段时间可不仅仅是陆斐然学业的关键时期,也是他事业的起点,当年那会儿他和后妈陈姝掐了好几年,才把父亲的产业握在手里,他年轻时是个犟脾气,想要什么就非要得到,谁敢得罪他他一定得狠狠咬回去。
他那后妈是以他的家教老师的身份,一边和他jiāo往,一边上位成了他爸的新老婆的。倒不是说特别的喜欢,利用了他,还欺负了他亲妈,邵城怎么咽的下这口气!他要让那女人一毛钱都分不到!
……但这是年轻的邵城。
现在的邵城身体里的莳花弄草的老男人,这些年少气盛的事儿,他一概提不起兴趣来。
连父亲责骂,邵城都生气不起来。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邵父邵丰益看他半点不惭愧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说。
邵城从记忆中回过神,看看自己的老父,想想要是真换成这年纪的自己,早炸了跳起来,可他现在能不疾不徐地说:“我敢说公司jiāo代的工作我是都做好了的。”
“你就不能有点进取心!这样得过且过的成什么样子!”
邵城倒一杯茶,塞进父亲手里,“你别生气,你高血压呢。骂了这么久口也gān了吧,来,润润喉咙。”
“你知道还不给我省点心。”邵丰益接过茶,坐到沙发上,他喝了一口茶,忽的觉得气氛不大对,不像是父亲教训儿子,倒更像是和自己平辈的那些老家伙们一起说话,“我也不是教训你,这公司迟早是得jiāo到你的手里的,你不立起来怎么行?”
邵城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我记得陈姝现在怀孕了是不是?”
邵丰益一口茶喷出来,“怀什么?!”
“怀孕啊……”邵城说着,反应过来,“哦,她大概还没告诉你。”
“……”
邵城按了按额角,这些事他记不清也没心思去记,他善意地对父亲说:“我很快就会有个妹妹……或者弟弟了。奶奶一直不喜欢陈姝,到时候不一定会喜欢她的小孩。你得对那个孩子好一点。”
邵丰益冷笑一声:“邵城,你在讽刺我吗?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妈。但是陈姝和你妈不一样,你妈没有我还能活得好好的,陈姝没有我就活不下去,我只是担当一个男人该担当的责任。对你们母子,我确实是有亏欠。但你是个男人的,要是讨厌,就大大方方地表达出来,别这么yīn阳怪气的,也不嫌孬!陈姝发现你在请私人侦探调查什么我还不信,没想到你真的做得出来!怎么,以前我只有你一个孩子,所以我的钱以后只有你能继承所以这么吊儿郎当的,现在知道自己还会有弟弟,开始怕了?耍手段?你今年几岁了,还当自己是小孩子,要爸爸宠着你,什么都尽着你?”
邵城:“……”
“你还真是得寸进尺了!”邵丰益茶也不喝了,愤愤而起,叹气似的说,“你让我太失望了……”
“邵城,你这辈子就是没受过挫折,不知道一穷二白的滋味,所以才这般狂妄自大,无法无天。明天起,你别来公司了,先在家给我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明白了给我说,我再让你回公司来。”
邵城觉得他爸脑dòng开的太大,他都有点跟不上。他其实还想夸下他爸一枝梨花压海棠完了还能老蚌生珠真是不得了,结果没有机会开口说话,就被扫地出公司了。
挺好的,他少和这老家伙打jiāo道,妈妈也能少和邵丰益接触。像他和他爸这样糟糕透顶的男人,早该离得远些了。
邵城回家休息,当然没有去给自己没做过的事道歉,也没有回去公司。没几天,也不知陈姝给邵丰益chuī了什么枕头风,邵城不止回不去公司,银行卡全被冻了,连公寓也不许住。
等邵城反应过来的时候,事情已经有点大了,饶星洲来问他:“你怎么忤逆你爸了,他还特地给我爸打招呼说不许帮你。”
邵城平淡地真挚地说:“我也不知道。”
鬼才信!饶星洲想,这家伙,表面看上去脾气变好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切开来肯定肚子更黑了。
重生以后,邵城在网上搜过关于这的资料,这事儿太不科学,搜出一堆小说来。大多都是失意人重活一遍,接着事事如意,活的jīng彩非凡。
邵城不指望轰轰烈烈,他已经轰轰烈烈过了,都轰成一地渣子了,他就希望陆斐然能好好的,平平淡淡,就那样,找个女人,生儿育女,幸福健康,无病无痛活到老。
但时至如今,他隐隐约约地意识到,重生后的一切并没有他预想的那样顺利。譬如上辈子这时候他风光无限,但眼下他的狐朋狗友们一哄而散,个个避他不及,仿佛他是病毒原体。
邵城不禁回想起来,上辈子他也是有过艰难的经历的。濒临破产边缘,他把收藏的跑车都全卖光,眼睛也不敢合地工作,烟一根一根地抽,不过对他来说,日日如瀑布般下跌的股价也不算是那时最艰难的,最艰难的是——陆斐然趁机跑了。
邵城不得不承认,那回陆斐然真是挑了好时机,他知道自己必定分身乏术,还找了母亲帮忙。后来想想,邵城觉得陆斐然应当已经计划很久了。
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邵城憋着一口气,挺过难关,红着眼睛花了三个月总算是在一小破出租屋把人逮回去了。
邵城有时真想不通陆斐然这个人,说他恨自己吧,也是确实的,不然就不会煞费苦心的逃跑了,可要真的十分厌恶自己的话,他却在逃跑前留的信件里附上了一大笔钱——是邵城给陆斐然的所有钱和房产,除此之外还有一笔钱,不多不少,正正好是以前邵城给陆斐然爷爷治病花的钱。这另外的一笔钱对邵城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可对陆斐然来说大抵算他全部身家了。
邵城问陆斐然,陆斐然回答说:“又不是我的钱。”
“我以为你盼着我破产呢。”
“你对我是很坏。但你帮我爷爷找了好医生,我只是还一份人情而已。谁知道会让你误会。”他苦恼地说。
邵城笑起来,陆斐然从骨子就是个好孩子,自己对他那样坏,他再恨自己,也就希望自己出个丑。就算自己亏欠他许多,他也从不将自己的付出视作理所应当的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