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不过是妾,也确实象张妈妈说的那样,不算牌面上的人物,但大姑娘到底是老爷的亲女,”方姨娘越想越觉得委屈,不由悲从中来,原本七分的伤心倒是成了十分:“都是妾的出身,连累了大姑娘,让她这个主子到头来还要受奴才的气。”
萧氏此时倒不是不好再苛责她,只劝道:“你是伺候老爷的人,又生了大姑娘,这次倒是委屈了你。”
委屈了你,萧氏说这话,那意思自然是此事不对主要在张妈妈了。
方姨娘哭天抹泪的,终于得了太太的一句话。
萧氏之前因为怀有双胎,比一般人都要辛苦,别提管家,就连略费神的事情都管不住。所以几个月前,这江姨娘就接了管家的事情。
都说老太太不愿意人提江家以前被流放的事情,其实萧氏瞧着谢树元,也未必会愿意提。毕竟有这样的外家,着实是脸上无光啊。而如今江家因为当今圣上登基时,大赦天下被赦免了,可到底没了从前的辉煌了。
要不然他这个嫡亲的表妹,也不会来给他当妾室。
当初因为江氏进门的事情,一向对妻子颇为敬重,就连妻子娘家败落都没改变的谢舫,着实是气的不轻。而且他还撂下狠话,说谢老太太要是敢抬举江氏,他就送她去家庙。
江氏初进门倒是规矩的很,不过萧氏冷眼旁观着,这两年在苏州她可是越发不老实了。
其实当初这掌家之权,萧氏原本是想让方氏料理,沈嬷嬷从旁协助的。可谢树元却让江氏管着的,萧氏不愿为了这点小事,与丈夫生分了,便同意了。
不过如今看来,是时候将管家之权收回了。
萧氏没有立即传了张妈妈过来回话,而是让人伺候方氏重新梳了头洗了脸,留着她喝了会茶。
江姨娘知道这事的时候,前头宴会已经差不多散了。谢树元正被萧氏请到自己院子中,而萧氏也同样派人请了江姨娘。
江姨娘怒骂身边的大丫鬟明心:“这样大的事,怎的不第一时间来回我?”
“奴婢见姨娘心情不好,又正歇息着,就想着等姨娘醒了再说,”明心小声分辨。
江姨娘只咬牙骂道:“没用的东西。”
“这后宅的事情,原本不该劳烦老爷的,只不过现在是江姨娘管着家,这里头又牵扯着大姑娘和张妈妈,所以只得请了老爷过来,”萧氏倒不是自作聪明,而是在江氏的事情,她有时也拿不准谢树元的心思。
要说谢树元抬举江姨娘吧,可他处处维护的是她这个嫡妻的脸面,从未在江氏之事上对她有过微词。可如果说谢进元不在意江姨娘吧,可他又愿意让她接了这管家的事情。
谢进元刚坐下没多久,江姨娘也赶过来了,不过她瞧着这三堂会审的姿势,心里头颇有些担心。
“好了,既然人都到齐了,就把张妈妈带过来吧。”
☆、技艺jīng湛
谢树元坐在上首,待听了缘由之后,一向温和的人都气的面色铁青。
虽说谢树元对这张妈妈也有几分的尊敬,可那都是看在她曾经在老太太跟前伺候过。大齐讲究以孝治国,别说是长辈身边的人,就连长辈跟前的猫儿狗儿都是尊贵的。
可如今这些刁奴仗着主子给的几分颜面,居然能自己的女儿都敢苛责。
谢树元虽跟所有古代读书人一样,打心底更看重的是儿子。可是这不代表,他的女儿就能被奴才苛责。
“老爷,太太,老奴冤枉啊,”张妈妈这会还嘴硬,只说道:“今个是两位小主子的大喜日子,就是给老奴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样的日子里出纰漏啊。实在是前面太忙了,不过是略送晚了些许,方姨娘便派人过来三催四催,老奴也不过是分辨了几句,何曾骂过那丫鬟。”
说着,她就开始磕头,这架势可不比先前方姨娘来的轻。
因着张妈妈是老太太身边的人,这江姨娘自然就将张妈妈视作自己的人。江姨娘在管家的这段时间里,也甚是倚重这个张妈妈,自然不希望张妈妈出事。
于是她便柔声开口说道:“老爷,太太,张妈妈以前可是在老太太身边待过的,都说从咱们老太太身边出来的人,最是知规矩守礼仪的。想来,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吧。”
萧氏只笑了下,却没有说话。
倒是方姨娘一听这话,就转脸对旁边的江姨娘说:“江姐姐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是我冤枉了她不成?”
“方妹妹言重了,我只是怕伤了府里的和气罢了,”江姨娘不轻不重地说道。
先前大姑娘参片的事情,方姨娘就qiáng忍了下来。如今又出了这燕窝的事情,她就知道,这内宅之中不争不抢,只会更让人欺负到头上。再说了,她们这些姨娘平日里争的,不就是些吃食衣裳,做那些大度给谁看,难不成她们还能越过太太不成?
想通这节的方姨娘,越发心中有底,左右她是占理的那一方。况且瞧着这模样,太太未必不会站在自个这边。
方姨娘是丫鬟出身,谢树元还未成亲的时候,就是谢树元的通房。待生了大姑娘之后,才得了太太的恩典,升了姨娘。
她这样的身份造就了她的审时度势,先前她不争是因为她知道老爷最不喜别人争。可现在她争,是为着大姑娘。
“江姐姐可真是说笑了,不过江姐姐既然说到误会,那先前大姑娘生病时,大夫说需要参片入药,我派丫鬟到姐姐跟前求了,最后只拿回一包参须,想来也是误会了,”方姨娘平时虽然寡言,可到了关键时刻分外给力。
这么一通抢白,直让江姨娘气的半晌说不出话来。她实在没想到方姨娘会在这时候突然撕破脸,过了半晌只说了句:“你休在这里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这一查便知了,姐姐先前赏的那包参须还好好地在我房里放着呢,我使了银子让婆子到外面的药房买参片的事情,老爷和太太也只管派人去查,”说到这里,方姨娘的眼泪又下来了。
谢树元没想到张妈妈的事情还没完,又扯上了大姑娘先前生病的事情。不过他听到参须时候的脸色,更是难看异常,连萧氏觑了一眼都有些害怕。
“江氏,方氏方才所说,可句句属实,”谢树元许久沉着声音问道。
“老爷,”江姨娘本就心中有鬼,不过她一会便平复了心情,照着先前曲妈妈jiāo代她的话说道:“妾身自从揽了这管家的事情,生怕慢待了各位妹妹,这日日心里头都担惊受怕。如今看来,便是做的再周全,也全不了家里头每个人的心。”
江姨娘原本生的风流婉转,一袭绯红衣裳,油亮乌黑的头发挽成朝云髻,带着是套珍珠头面,每一颗珍珠都圆润光滑,就连大小瞧着都一般大,这样多的珍珠打成的一套头面,倒也难得。
她定了定神,语带哽咽道:“大姑娘生病那会,正巧赶上太太生产。因着太太是双胎,大夫一早说过生产时需得人参含着,是以沈嬷嬷一早便命素云拿了人参过去。所以方妹妹身边的巧丹过去要参片的时候,这府里的参片恰好用完了。这府里头的采买素来是有定例的,人参这样的东西,一时用没了,就算是买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我怕妹妹那边要的急,还特地将自个用的参须拿了出来。谁曾想,妹妹竟是这般想我。”
此时,江姨娘一张清丽的脸孔上满是泪水,平日就有些苍白的脸色如今更是不见一丝血色,她哭的有些狠,没一会就有些接不上气,险些要晕过去。
谢树元听了她的话,又见她哭成这般模样,先前严厉的脸色倒也缓和了些。他对跪在江姨娘旁边的明心说道:“你先扶着你们姨娘起来,让她坐会。”
萧氏平常是看不上江姨娘的,只觉得她一派小家子气,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再加上两人从来不是在一个水平线上竞争的,萧氏从来不会自贬身价地将江氏当作她的对手,所以不论江氏如何炫耀自己的得宠,萧氏都没将她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