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文士的视线落在凌楚思挂在腰间的猿骨笛上,淡淡笑道:“你这笛子不错。”
之前远观,还以为不过是以竹管所制,这会儿离近了一看,中年文士才赫然发觉,这个小丫头手中的长笛轻而薄,质地油润略有透度,以中年文士的眼力,自然辨别得出,这笛子竟是以某种动物之骨jīng心打磨而成。
“……”凌楚思也在打量着这个中年文士,心中却在忍不住的腹诽道,难不成刚刚那个人贩子诱拐小娃娃不成反被小娃娃的家人抓走,这个人便又来诱拐自己不成?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人虽然一身文士打扮,但是武功却明显比刚刚那个只会些粗浅轻功的人贩子好上太多。
正当凌楚思一言不发,还在心里暗自琢磨对方的来意之时,那中年文士却突然说道:“小姑娘,你可愿随我习武?”
凌楚思微微睁大了眼睛,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心中暗自吐槽道,这是打着收徒的名义诱拐天真稚子么?偏偏对方又真的是习武之人,碰到普通的小孩子然后再随便展示两招轻功武学的,倒是真的很容易把小孩骗过去……
见凌楚思只是讶然的看着自己,顿了顿,中年文士握着手中武器,颇有几分蛊惑意味的继续笑道:“我这铜萧,你那骨笛,岂不是注定的师徒缘分?”
说这话时,那中年文士瞳孔微深,眸光闪动,竟是用上了jīng神暗示的邪门功夫。
凌楚思顿时心中骇然,万万没有料到此人看上去气度儒雅、文质彬彬,面对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竟然也意图用幻觉来影响控制对方。
不过,也因为这,凌楚思倒是打消了自己之前猜测的对方其实是人贩子同伙的想法,毕竟,学点武功皮毛去装模作样还有可能,jīng通这种邪门功法的人,江湖中只怕是不多见,跑来当人贩子倒是真“大材小用”了。
念及此处,凌楚思倒是真有点好奇这个人找上自己究竟是意欲为何了。
凌楚思摆出一副心神恍惚微微失神的模样,就听见那中年文士轻轻一叹,放柔语气问道:“乖徒儿,告诉为师,你家在何处,家中又有几口人?”
凌楚思心中纳闷,问这些事情做什么,难不成还真是想收徒,只是在这之前还需要弄清楚徒弟的家世背景?
“家人都不在……”省略掉最后面的“这里”两个字,凌楚思信口胡诌的回答道。
那中年文士闻言,面色不变,只是漫不经心的自言自语声:“并无家人?入我yīn癸派,倒是省得再去‘斩俗缘’的了。”
“俗缘”一说本是出自佛门,佛教以因缘二字解释人间事,所谓“俗缘”自然便是指尘世之事了。
对于佛门之人来说,曾经的一切尽是前尘往事,入了空门,便是尘心已尽、宛若新生,自然要放下那些过往之事。
可是,这个气度风姿非同一般的中年文士,行事之间却是颇具邪气,他才问过家中几口人这种问题,紧跟着便说出了“斩俗缘”这么三个字,凌楚思自然不难猜出,所谓的“斩俗缘”,恐怕就是害得人破家灭族后,使其孑然一身的拜入师门了。
——想要收徒却要先灭人满门,这到底是在收徒还是结仇!?
凌楚思一脸“σ(°△°)”的表情,面对这种活生生的的蛇jīng病,她一时之间甚至分辨不出,这人如此神逻辑,究竟是他自己脑袋有坑还是他所在的门派全都有病了……
似是突然意识到凌楚思的眼神不对,中年文士下意识的微微皱眉,然而,赶在他做出什么举动之前,凌楚思已经猛地将手中的两根筷子飞掷而出,两根筷子竟也气势如虹,携着破空之声,径直袭向那中年文士的面门。
趁着那人匆忙执铜萧将筷子打落的时候,凌楚思往后一翻,随即一招“太yīn指”疾退而去,闪身跳出客栈的窗户,只远远的留下一句小女孩声音稚气、脆生生的喊话:“脑子有病得吃药!”
自知被耍的中年文士愤而拂袖,握着铜萧的手收紧,竟是bī得手背上青筋bào露。
虽然并未与之直接jiāo手,可是,仅从凌楚思飞she出那两根筷子的功力,也知道,她的内功深厚,绝对不是一个六七岁也就刚刚开始武道入门的小孩子所能具备的。他本以为,对方应该有些家世,所以胆识不凡,也学了些粗浅的拳脚功夫,却没料到,这个表面上一副小孩子模样的人,恐怕其实是修习了什么yīn邪古怪的功法,才会使身体变得宛若孩童之时。
“终日打雁,今日却是被雁啄了眼!”中年文士从牙缝里一字一句的把话bī出来,恨声道:“今日之羞rǔ,我辟守玄来日定当百倍报之!”
窗外,原本应该已经走远了的凌楚思突然倒挂着出现在窗口,一柄猿骨笛握在手中,略带惊讶的轻笑道:“原来你叫辟守玄?yīn癸派是吧,我记住你了,蛇jīng病!”
凌楚思拉完仇恨,不等又惊又怒的辟守玄出手,挂在窗檐上的双脚一松,身体在半空中凌空一个翻转,已经施展轻功“点墨山河”掠身离去。
再次被坑而且又被羞rǔ的辟守玄恨得硬生生的劈碎了半张桌子,深深的吸了口气,方才满心愤恨的转身离开。
半刻钟后,凌楚思从客栈的后面溜溜达达的回到了自己房间的楼下,施展轻功“扶摇直上”,轻飘飘的飞身而起,从容不迫的重新从窗户回到房间,随手把窗户掩上之后,方才穿过被劈碎的桌子和洒了满地的饭菜,刚刚走到门前,就见到客栈小二哭丧着脸搬了张新桌子,正推门进来。
看到神态从容淡定的凌楚思,还有她背后一片láng藉的地面,客栈小二呆了一呆,身体还抖了一抖,然后才颤颤巍巍的主动开口回答道:“刚刚那位客官已经把这间屋子和打碎桌椅的账一并付了。”
凌楚思微微挑眉,视线扫过客栈小二新搬过来的桌子,“他都赔钱了?那你等会儿换好桌椅之后,再给我上一份饭菜,刚刚的全都被那人打翻了。”
第3章湖真险恶
凌楚思待在客栈小二重新收拾好的房间里一个人闷不吭声的大快朵颐,与此同时,即惊且怒满心火气的辟守玄则是在离开客栈之后,仗着自己武功高深,趁着夜色渐深之时,悄无声息的潜入了五羊城的城主府中。
凌楚思身份“bào露”之前,辟守玄还在沾沾自喜于此次发现了一个好苗子,满心盘算着收徒弟的事情。等到他真的找上了凌楚思,甚至连制造幻觉的功法都用上了,却发现凌楚思根本没中招,反而是佯装被迷惑的欺骗羞rǔ自己,辟守玄心中气急,偏偏又拿跑得太快的凌楚思没办法。
其实凌楚思跳窗离开的时候,辟守玄未尝没有追上去杀人泄愤的冲动。只不过,心中尚存的理智,却让他对凌楚思这种修炼了邪门功法、自己又不知道对方任何底细的人避之唯恐不及。
不过,从客栈里出来之后,辟守玄渐渐的恢复冷静,倒是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宋缺之子宋师道刚刚在糖人小贩处险些被人拐走,那时候,有人暗中出手相助,当时自己还只道是这偏安一隅的五羊城中,还有这等名不见经传却又爱管闲事的神秘高手,可是,联系起后来凌楚思的所作所为,知晓她绝非真正的六七岁小女孩,而是武功深厚之人之后,辟守玄方才猛然间的意识道,自己之前猜测的那位神秘高手,恐怕就是那个连自己都骗过去、貌若幼女的凌楚思了!
——虽然推理过程完全偏离了真相了,不过,奇妙的是,辟守玄最后得出的结论很大程度上倒是全都蒙对了……
想到这里,辟守玄眉心微皱。
身为魔门yīn癸派辈分极高之人,辟守玄可谓是生性谨慎多疑。念及凌楚思之前出手搭救宋师道,而后又当众出言向宋智提问,辟守玄拧着眉,yīn谋论的想到,对方也可能是有意为此,按理说,身为岭南宋阀的第二号实权人物,宋智来到五羊城会此地城主一事,虽然逃不过四大门阀中另外三阀的有心人之眼,不过,却也并不是能够大肆声张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