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宣自小多病,少有出门之机,在家里百无聊赖,除了看戏听曲、走狗斗jī,就是看这些棋手对弈,时日一长,也萌发了浓厚的兴致,常常拉着别人下棋。
众棋手中,惟有一个青_yi白发的老头儿不与任何人对弈,终日自闭屋中,反反复复地下同一局棋,也不管许宣如何滋扰,始终苦苦沉吟,自言自语。
许宣被他勾起好奇心,也陪着看他自己同自己对弈,看得越久,越是惊心动魄,不可自拔。
观棋千局,从未见过如此诡谲凶险者。那老头儿每落一子,看似高明绝顶,却偏偏又都有更jīng妙的对招可以化解,宛如惊涛骇làng,一làng高过一làng。直到黑棋行至一百一十二手,老头儿便再也无从落子。
如此过了整整半年,许宣从这半局棋中受益匪浅,棋力突飞猛进,府中的过半棋手竟然下不过他这huáng毛小儿,均觉颜面大失,纷纷告退。许宣大为得意,对围棋的兴趣倍增倍Zhang,一时还盖过了学道求仙。
老头儿却一日比一日苦恼烦躁,常常在屋里反复徘徊,念念有词,就似快要发疯了一般。
一天夜里,他照常去老头儿屋中观棋,老头儿握着棋子呆呆地望着棋盘,面如死灰,突然手指颤抖,将白子落于盘上,抱头嚎啕大哭起来,说什么自己苦思三十载,居然还是破不了此局,就算死了也难以瞑目。哭到伤心处,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碧玉棋钵,重重地摔碎于地,说自己连一个山中老妪也下不过,还有什么脸面留存圣上御赐之物?
许宣听他颠三倒四地说了半晌,才知他竟自称是消隐了几十年的大国手刘仲甫,又是惊疑又是骇异。再看那砸碎的碧玉棋钵,底部刻有徽宗御印,货真价实,除了刘仲甫,谁人能有?
卷一云海仙踪二遇仙(2)
老头儿自顾自哭骂了一阵,又跳起身想将棋盘砸碎,目光刚瞥及棋盘,全身却突然僵硬,怔怔地呆望了片刻,纵声狂笑,涕泪jiāo加,连称天机不可测。他说自己冥思苦想数十载,难解其妙,想不到居然在心如死灰之际,误打误撞,yīn差阳错地破了这玲珑怪局。
许宣转头端看棋局,白子落在左面空白处,与其余各子毫无关联,更救不得受困的中腹大龙,为何他竟如此狂喜?左思右想,茫然不知其解。
老头儿jīng神大振,一边落子如飞,黑白对弈,一边得意洋洋地向许宣讲解此中奥妙。如此又走了十几手,局面柳暗花明,许宣渐渐看出端倪。
原来方才这一着,看似无凭无靠,弃舍大龙不顾,实则借助中腹之势,呼应渗透,不仅救活了左下方大片白子,更靠着“打劫”之机,围追堵截,将左下角的黑棋困入死境。
这么一来,黑方虽然抢占了中腹,却被白方夺走了两角一边,以及上方的部分领地。粗略算来,非但没有落败,反而小胜了一二目。
老头儿喜不自胜,在屋里连翻了几个筋斗,大笑道:“空即是有,有即是空,可叹我一叶蔽目,为生死、胜负所困,却不知大千世界,更在空无之中!”挥手将棋盘扫乱,昂然推门而去。
许宣一个人瞠目结*地站了许久,恍然如梦,后来又在屋里找出了五卷手写的棋经,名为《忘忧集》、《棋势》、《棋诀》、《造微》、《jīng理》,jiāo与许正亭,许正亭又惊又喜,如获至宝,再派人四处追寻刘仲甫,早已不知所踪。
此事距今已三年有余,许正亭为了免生枝节,一直秘而不宣。其间发生了许多事情,许宣对于棋术的兴趣也逐渐被修仙学剑所替代,此刻看见这局棋,才突然记起当夜之事。
瞧棋局之势,双方已走到了一百零六手,白方中腹大龙被屠在即。许宣满心好奇,不知这中年和尚与白_yi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在这shen井似的壑谷湖亭中下刘仲甫与骊山仙姥所弈之棋?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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