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淡淡的回答。
"什么意思?"挑高的尾音。
"你看,我的合同昨天已经到期了,人选应该是下周决定。"
"到期?难道你要我相信你会放弃你的职位回家养孩子?"
"咳,范先生,我还没有结婚。"带了笑意的语音。
一段小小的静默。
"你没有足够的启动资金。"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可以来我这里。"
"非常感谢你的厚爱,事实上,我不考虑再承担同等qiáng度的工作。"
"我给你留着位子。"
"......"叹气声。
"就这样。"
"再见。"
奎透过单项玻璃,注视着外面的马路,一抹微笑爬上唇角。
很快就会再见的,范先生。
你肯定已经不记得那个男生了吧,可是我记得。
他和你拥吻,秋夜凉凉的风里,那么幸福。
冬季冷冷的白天,灰色的地面,暗色的血,灰白稠乎乎的浆体。
他从学校最高的楼上跳下去,摔得真难看。
惆怅地呼出了口气,走回原先的位子,奎忽然惊讶地发现刚才那位女士就坐在左边第三个位子。
迎上她的目光,他不由灿然微笑。
"itisanicedaytome,may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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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八月三日。
城市公墓。
"真热啊。"奎在一块石碑前停下脚步,忿忿地往照片下方几寸处踢了一脚,"我为什么会来这里?"
左右看看没有人,蹲下身,掏出一张小小的剪报,点燃,"喏,那个项目送某人去了荷兰,出了个诺贝尔,据说你当初那方向是基础之一,老校里热闹翻了,我给你送个消息。"
往地上的纸灰上浇了些水,确定没有火星,坐下来,抬头看着天,继续道,"要看技术细节,去找荷兰籍贯的某博士,反正也是老相识,总之别来问我。"抿唇,冷笑,"还有,那个人欠你的,就快还了。这几天他正jī飞狗跳呐,有时间去欣赏欣赏。别给我捧着一叠资料错过了这台好戏。"
视线慢慢缥缈,渐渐眯起眼。
一拳捶上碑面,修长光滑的手被粗糙的石面伤到,渗出了血丝。
"你这个书呆子。"声音,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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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八月四日。
台北。
范氏大楼顶层。
"总裁,银行那边......还是不同意。"
"这不可能。"四十来岁的男人烦躁地解开领带。
"他们说......"
"出去!"
"是。"
第一秘书退出,欲带上隔音良好的房门,动作慢了一拍,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砸东西的声音,倒吸了口气。
一楼前台。
一行西装革履的jīnggān男子步入一尘不染的大厅。
"请问几位?"前台接待小姐有些不知所措。
"我姓方,请通知范先生,我们是来协助他进行资产清算的。"为首的女子回答。
话音落下,连日来的恐慌得以证实,厅里面的气氛低了好几度。
范氏楼外,一辆本田缓缓滑过。正当泊车小弟迎上去时,车子又加速,驶走了。
车内,后排坐了两个日籍男人。
"漂亮。"(日语,一下皆是。)
"这次我们公司保守估计能拿到四成。"
"五成,菲律宾那位慢了一拍。"
"是的,社长。介绍人的报酬?"
"按原来的付,jiāo易约定中没有提及这种情况。"
八月五日。
报纸铺天盖地都是奥运会的消息。
一张开幕仪式照片登在头版,角度不错。
奎支着下巴对着了半天,叹了口气。抽出这张报纸,翻到背面,将上面一条新闻剪了下来。
竖排的八个黑体字,不大的标头:
范氏破产
总裁跳楼
"他因为你跳楼,所以--你也应该这么死。"
浅灰色铂质打火机吐出的火苗舔食了长方形的小小纸张,黑色的灰烬落在烟灰缸里。
你收到消息了吧。
保持不动的姿势过了几分钟,惋惜地瞥了一眼不再完整的开幕式照片,奎折起报纸,将这卷东西扔进纸篓里。
起身走进书房,打开电脑。
看着帐户上的数字,耸耸肩,嘀咕,"高效而贪婪的日本鬼子。我还是比较喜欢菲律宾和大陆的。"
发了会呆,奎从书柜抽屉里拿出一包开封了的烟,点了一支,吸了一口。
这包烟,放了这几年,味道还是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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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chūn季的一天。
上海,浦东,瑞安邸,三号楼十一层b室。
客厅,一个白人男子快乐地看着面前的一桌中菜。
红烧肉,蛋花鲨鱼堡,什锦炒三鲜......
地道中式做法。
奎端上最后一道菜,落座,做了一个请用的手势。
"sonice。"白人男子赞叹,忽然想到要入乡随俗,"太棒了,和你打高尔夫是最有好处的。"
奎笑着摇头。
"真的不考虑回来?"白人男子看了眼奎,一边小心夹了一大块红烧肉,塞进嘴里--一分皮,两分肥,七分瘦,深红香郁--满足地重复着赞叹,"太棒了!"
"不需要保持身材?"奎故作狐疑。
"oh!"瞪了一眼奎,知道对方是抱负自己的老话重提,举手作投降状,"ok,ok。我不说,不说。"
奎耸耸肩。
"我的小女儿就在杭州,下周过来看我。一起高尔夫?"
"john,你在从事中国古老的职业--媒婆。"奎喝了一勺汤,回答。
"我觉得你可以教她厨艺,我不gān涉年轻人之间的发展。"白人男子狡猾地回答,夹了两块炒菜,"不过,你没有太太,不是吗?"
"下周我会在富士山。"
"你爱上了登山?"
"嗯。上帝说他把我的另一半也放到这个世界上了。"
"所以--?"
"从高处往四方看看,寻找我的太太。"
白人男子耸耸肩接受了奎委婉的拒绝,手中的筷子没有停歇。
两人安静了一下,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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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九月二十四日。
俄国,厄尔布鲁士峰,海拔5642的岩石上。
奎卸下行囊,看了看岩石,攀到最高处,原地一寸寸转着身,环顾四周。
尽管不是第一次在这样的地方俯瞰八方,仍然感觉到晕眩。
作了几个深呼吸,停下来,选了个方向眺望。
"奎!"伙伴中一个四十来岁的乌克兰女子喊。
奎侧低头看向她,平静的表情上露出一抹微笑。
不赞同地看着奎以过分大胆的动作跳下来,站到她面前身边,女子递过去一份餐品。
"你在想一个人。"(俄语,以下皆是)疑问的句式,肯定的语气。
"应该是的。"奎略作思索,回答。
"爱人?"
"不知道。"奎耸耸肩。
"啊哦?"
"我没有足够时间搞明白自己的感情。"
"那现在你想明白了吗?"
"他已经不再自由了。"呆在方寸之间,无法移动。
"所以你的问题也就永远没有答案了?"
"是啊,既然这样,为什么要去自找麻烦呢。"
"奎,你在害怕。"一个二十几岁的俄国男子插话。
"呃?"奎莫名其妙。
"害怕自己想明白了,又竞争不过她的情人。"男子结论,想了想,递给奎一个巴掌大的金属扁瓶。"奎,你很有魅力,你应该自信。喝口伏特加吧,你将感觉到自己胸腔中热烈的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