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代善也笑道:“也别逞qiáng,累了就歇着。”
史令仪一努嘴儿,“那小丫头可不就在耳房里跪着呢,看我什么时候有了力气再审问她。”
小丫头不算什么,甚至背后买通她的庶出弟弟们,贾代善都没放在眼里,只是他们的长子状况堪忧……好在年纪还小,也还扳得回来。不妨先让媳妇教导一阵子看看。
史令仪猜测着丈夫也正为儿子为难,便接着道:“老爷,我想着先让赦儿跟咱们待上一阵子。你看,是不是给他重新选个先生,也找个能教他些功夫的教头?”说着,从丈夫怀里坐直了身子,“虽说……圣上……倚重文臣,但边疆一直不甚太平,咱们家又是军功起家,孩子们总要能骑得稳马拉得了弓才是。”
以前的她光知道守好内宅这一亩三分地儿,侍奉丈夫、溺爱子女,却不知道要时刻留心着朝廷动向……当真自误!
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后宫不得gān政”,史令仪心中腹诽道:若是这女子真的深明大义,眼光长远,看她丈夫愿不愿意让她搭上把手。
而贾代善偏偏正是个心胸豁达的男子。他定定地望了媳妇半晌,目光越发柔和,“还以为你一派慈母心肠,舍不得儿子们吃苦呢。”
既然话已说开,史令仪gān脆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咱们儿子……怕是到了必须管教的时候了。一个小丫头都能算计得了他,偏他还嘴硬不肯认错。”
这分明是他跟咱们夫妻都不亲近信任的表现,当然话不能说得这么直白,不然大儿子准得挨亲爹一顿臭揍。
看着丈夫两道剑眉微微上挑,史令仪又道:“孩子们的先生只是个秀才……”
原先的先生乃是老公爷请来的举人,后来被老太太溺爱孙子的做派给气走了,如今这位的水准……也就能帮孩子们开个蒙。
也正是因为老太太抱走了长子,丈夫又常年不在家里,自家的三个孩子便连读书都不在一处:长子贾赦的先生是个秀才,次子贾政却在家学里念书,而小女儿……全靠她这个当娘的教导。
前世里,教她外孙女儿学问的可是位进士。不提贾雨村为人如何,他总是有真才实学的。
媳妇这话又说到了心坎里,贾代善颔首道:“我使人打听打听。”
见丈夫痛快应了,史令仪也安下心,又随口道:“敏儿是不是也跟着哥哥们听一听?咱们家的闺女总不能当个睁眼瞎。”
夫妻三个子女之中,贾代善最疼小女儿。媳妇如果不提,他甚至想亲自教女儿读书认字。他更听得出,媳妇想让孩子们一起读书,来培养兄妹情分。
贾代善颇为感慨:虽然夫妻两个自打成亲,便聚少离多,老太太为人如何,他这个亲儿子亦是心知肚明,但媳妇始终行事稳妥,从无抱怨之言,与他更是亲密无间,且她所有的打算都极合他的心意,贾代善心中畅快,“都依你。”
又暗下决心,以后要对媳妇更好一些,除非大事,不然就都如她的愿吧。
夫妻两个言谈甚欢之际,贾代善跟前伺候的小厮在二门外禀告:冯将军前来拜见老爷。听了鹦鹉的传话,贾代善这才起身,还嘱咐道:“晚上等我一块儿用饭。”
史令仪笑道:“别让冯将军等久了。”
丈夫去了外书房,史令仪在房里略坐了一会儿,便吩咐道:“叫赦儿过来。”
鸳鸯和鹦鹉对视了一眼,还是更会说话的鸳鸯上前小心禀告道:“大爷挨了老爷一顿打,如今……起不得chuáng。”
史令仪微怔,旋即回过味儿来,“你们老爷不让说?”
鸳鸯咬了下嘴唇,斟酌着道:“老爷……说晚点儿再告诉您。”
他的丈夫……其实是个bào脾气……
贾代善能跟她柔言软语,却未必能跟儿子好声好气地讲道理。就凭大儿子跟自己嘴硬这一条,她丈夫就能让儿子好好长个记性。
思及此处,史令仪失笑道:“那更得去瞧瞧了。”
总体而言,她们母子不和睦的时候居多。在地府没有差事时,史令仪回首前生,忆起长子的所言所行,让她一下子毫无芥蒂地疼爱起来,未免勉为其难。
只是如今听说儿子挨打,这种莫名的神清气慡……还是暂且压一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