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有瞬间的拉长,他觉得自己在飞,有那么一会他甚至觉得这种感觉很不错,自由自在,似乎一切烦恼都没了。他想要咧嘴笑,笑容还没来及绽放便重重落地。伴随着“咔擦”一声轻响,骨头似乎是断了。剧痛席卷全身,红色的血液自心口涌出,他艰难地想要动一动身体,却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
恍惚中有人朝他跑来,他喘息地看过去。天太黑,他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感觉对方停在了离他几步远的地方,隐隐似乎在说:“怎么还在喘气,这么撞都死不了……钱还真是不好拿……”
“你……你……”他试图开口,发出的却是低哑的喘息声。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脑子却是二十年来前所未有的清醒。有人要杀他!是谁?是谁要杀他?
为什么?
“楚离!”
门外有人轻轻敲门,将楚离从记忆中拉回。他很快清醒,活动了下稍显僵硬的身体,慢吞吞过去打开了门。门口站着裴凯,看到楚离开门便匆匆进来,一边翻着衣服寻找钥匙,一边随口道:“对了,刚有人打听你了,就你刚回来休息的时候。”
“什么人?”楚离想到那声“江行哲”,表情有些不好看。
“客人呗!”裴凯不以为意,也不觉得这是什么事。楚离长得好,打听他的客人不少,都是好奇花姐从哪找的人,漂亮的跟明星似的。刚才的客人也差不多,问的也是那么几句。
“怎么?”裴凯注意到楚离的脸色,后知后觉道:“是不是有什么麻烦?”
楚离摇摇头:“没,是我想多了。”
有裴凯这么回来一打岔,楚离也没心思再休息,gān脆跟着裴凯一起回了吧台。
一会的功夫,店里客人又多了起来。温良正熟练地指派着几名服务生,看到楚离二人立刻恢复“huáng世仁”本性,大声招呼道:“楚离,二楼卡座06b。裴凯二楼09a。”
“来了。”
两人端起托盘上了楼,在拐角处分开。o6b和09a分别在两个不同的方向,楚离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快步走到o6b前。楼上卡座规模大小不一,06b算是其中最大的,约有十个平米左右,一般是十几人聚会喜欢的地方,然此刻偌大的空间里面,只围着圆桌稀稀拉拉坐了五六个人。
“客人,您点的酒。”
楚离轻声说着走了进去。坐在最下手的人笑着抬头,待看清楚离时意外道:“是你!”他的语气太过讶然,身边聊天的几人纷纷看了过来。酒吧独特的灯光下,楚离那张脸仿佛是临摹自油画一样,晕染了一层迷离的光彩。几乎是在瞬间,众人惊艳的同时露出了一脸见鬼的表情。
“江二少!”
其中一人惊呼道,喊完猛地转身看向后面,动作幅度之大以至于楚离不由担心他会扭了腰。但很快楚离便再没心思想其他,随着这声“江二少”,卡座最里端一直在yīn影处闭目浅憩的男人,披着外套缓缓坐起,扭脸看了过来。
江!行!简!
随着男人的动作,映照在楚离眼中的是一张他看了二十年的脸。从眉毛到眼睛,从嘴唇到下巴,甚至对方脸上那种平静到淡漠的表情,都和他记忆中一模一样。不,也有不一样的,眼前的人似乎比他记忆中瘦了些,更冷峻一些,更生人勿近一些。
楚离全身僵硬地站在那里,江行简这三个字不顾他的意愿qiáng行跳出,仿若一株混杂着回忆的幽藤,qiáng势地占据他的脑海。如bào风席卷,掀起了无数的惊涛骇làng。楚离想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奈何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多年来对江行简的敬畏已经养成习惯。他唯一的一次反抗,不提也罢。
隔着圆桌,越过或震惊或惊愕或反应不过来的几人,yīn影中的男人缓缓起身,踩着灯光走了出来。从始至终,他的视线都死死钉在楚离的脸上。
“你是谁?”
男人声音清冷地问。
仿佛一根大棒用力砸下,这句简单的问话拉回了楚离的神智,他瞬间清醒过来。是了,他现在是楚离,不是江行哲,不是那个看到江行简便害怕、逃避……的江行哲。那个江行哲已经死了,死在了三个月前的那场车祸里,整个人被撞了个稀巴烂。
楚离,他现在是楚离。
僵硬的身体一点点放松,楚离拼尽全身的力气qiáng迫自己冷静下来,故作镇定地看过去,答非所问:“我是来送酒的。”
男人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从他略微皱起的眉头便可看出。楚离可悲地想,这就是江行简多年积威带来的影响,他已经习惯看对方的脸色,以至于江行简不过眉头微蹙,他便可以猜出对方所想。
然下一刻,江行简的行为却是出乎了楚离的预料。他大步绕过圆桌走到楚离面前,在楚离尚为反应过来之前蓦地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用一种深沉的,肆无忌惮的,毛骨悚然的目光细细的,近乎临摹般地打量了一遍他的脸。
楚离无法理解江行简的目光,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在对方的打量下后背窜起了一股寒意。危险的感觉隐隐生出,楚离头脑一热冲动地举起了手。
“啪!”
清脆的巴掌声中,江行简的手被打到了一边。
第2章过往
“江行哲,你还不肯死心吗?”
“我为什么要死心?都是爸的儿子,你吃肉我也得喝口汤吧!”
江家大宅的三楼书房内,江行哲靠着窗户,用一种吊儿郎当的语气,故作平静地看着对面的江行简。下午阳光正好,暖色的光晕透过窗户打在江行简那张英俊的脸上,泛起一层浅浅的金光,将江行简冷硬的轮廓渲染地柔和了几分。
江行哲看在眼中,少见地为对方身上贴了一个温柔的标签。当然这点“可怜”的温柔抵不过江行简带给他的yīn影,他下意识拉了拉领口,轻轻呼了一口气。许是自幼养成的习惯,江行哲每每见到江行简都自觉矮一头。他敬畏对方,害怕对方,同时也讨厌着对方……这些复杂的情绪中又夹杂着深深的自卑,导致江行哲在江行简面前一向都是有多远躲多远。
这一次如果不是为了……
“是为了秦穆吗?”江行简突然开口。
江行哲微微一愣,警惕地看了过去。他并不意外江行简知道秦穆,却不明白他在此时提到秦穆有什么意图。他沉默地不说话,试图在江行简脸上看出些什么,然而男人脸上是一贯的平静甚至是漠然,只锐利的眼神透过镜片落在他的身上,带给他一种极qiáng的压迫感。
不要怕,站直了!
江行哲握紧拳头,在心底给自己打气。江行简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根本不用怕他。再说他的要求并不过分,有什么好心虚的。他撑着气势,不肯退缩地望着江行简。谁想江行简只是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好看的薄唇翘起,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呵……”
仿佛气球被针扎破,江行哲qiáng撑的气势在这句“呵”下溃不成军。他láng狈地看着对方,表现出的这点“色厉内茬”好似里里外外都被江行简看透。全身的血液上涌,有生以来第一次他朝着江行简挥动了拳头,却在离对方还有十几厘米时被擒下,反手压到了桌上。
“江行哲,不要考验我的耐心。”
这是江行简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昏暗的卧室内,楚离睁开眼,愣愣地躺了会,起身朝着chuáng边啐了口:“晦气!”
晚上才见了江行简,做梦又是他,楚离觉得今天简直不能更倒霉了。他没了睡意,gān脆踩着拖鞋去了客厅,从冰箱里找一罐啤酒出来。冰凉的啤酒入口,压下了楚离心中的躁动。他舒服地叹口气,没什么形象地四肢摊开在沙发上,不知怎么又想起了刚才的梦。
事实上,那并非是梦,而是真实发生的事,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同江行简作对。他以为他都忘记了,直到见了江行简才明白,过往只是被他刻意禁锢,一旦有某个契机出现,回忆便如汹涌的làngcháo呼啸而至,让他措不及防。便如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