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宁抢道:“不苦不苦,眼见着侯爷娶媳妇了,想来我等也就有个盼头。”
如今驻扎在整个西望府的,从府城到下头州县,少说也有四、五万禁军,这里头可足有七成以上是孤家寡人!如今侯爷带头成亲,总归是个好意头不是?
白芷噗嗤一笑,又慰问几句,重新转身进去了。
闹过之后,众将士必然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彻夜嬉闹,郡主府便突然安静下来。
一众侍女、侍卫早就退了出去,只有桌上的一对顶着橙huáng火焰的大红/龙/凤喜烛静静燃烧,白芷和牧归崖面面相觑,竟渐渐地有些尴尬。
牧白两家先后受调遣来此地作战,比起许多成亲之日才能见一面的夫妻而言,他们自小相识,且志趣相投、经历相当,又门当户对,自然幸运许多。可过去许多年间,他们只将对方当兄妹,何曾想过有朝一日成了夫妻?
屋内安静的有些难受,最终还是牧归崖先打破沉默。
他瞧了瞧也不知是害羞,还是被红衣服衬的脖子都有些红了的白芷,轻道:“委屈你了。”
西北苦寒之地,本就不是适合娇滴滴的女儿家生活的地方,且如今她又是郡主之尊,若不是这道旨意,去年就该回开封和兄长团聚了。虽然没了父母,可到底是亲兄弟,又有家产、爵位,怎么也比眼下几乎注定了要老死边关的结局qiáng得多吧。
听牧归崖这么说,白芷反而抬头粲然一笑,“不委屈。”
说着,便自己动手去摘头上珠翠发饰,一边动手一边平静道:“我八岁就来了,前头的事儿也记不大清……如今也有十年,我在这里送走了我的父母、长兄,见多了生离死别和悲欢离合……比起开封,这里倒更像故乡。且眼下我知道二哥好好的,这里也有父母长兄相伴,又有什么委屈的呢?”
在这个年月,只要能活下来,便已经很好了。
大婚虽然仓促,可郡主礼制该有的东西都被及时送了过来。皇后还怕礼服等不合身,又额外送了四个针线娘子、两个手工匠人,衣裳、发冠都是照着白芷如今的身量细细改好的。
那发冠上头挂了一溜儿二十四挂细小无瑕珍珠帘子,上头遍插珠翠,甚是沉重,折腾了大半日,白芷只觉得脖子都快被压断,整个上半身都不是自己的了一般,早就巴不得拆了。
哪知发髻繁琐,她自己又瞧不见,越弄越糟糕,最后gān脆要缠在一处,搞得她都快急哭了。
牧归崖忍笑上前,低声道:“莫动,我来帮你。”
说完,果然伸出手去,就着灯光细细拆分开来。
他身高腿长,肩膀宽阔,足足高出已算高挑身材的白芷大半个头,这么一靠近,仿佛将白芷整个人都拥入怀中。男人灼热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叫她忍不住重新红了耳尖,有些不安的动了动。
大约是觉察到她的不自在,牧归崖加快了速度,很快便将那jīng巧的点翠鸣凤长簪拆下。但见凤头以豆粒大小的红宝石点出眼睛,通身贴翠,jīng巧的凤尾还在微微颤动,着实华贵非凡。
拆了发冠首饰之后,白芷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松快,忍不住动了动脖子。
牧归崖替她搁置首饰时也为这沉甸甸的分量吃了一惊,下意识看向新婚妻子纤细的脖颈,显然惊讶于它的承受能力。
饶是两人在城内成亲,折腾了大半日,身上也沾染不少尘土,又是dòng房之夜,睡前总要洗澡的。
想起这个,两人不免又有些窘迫。
到底男人家面皮儿厚,许多事情便要多承担些,当即道:“郡主,里间更暖和些,你便在里间洗。我去外间。只叫他们将浴桶和热水送来,我自取便是。”
白芷着实松了口气,忙道谢:“有劳侯爷。”
两人同时作揖,起身后对视片刻,却又不约而同的笑出声来。
这回却是白芷先开口,说:“依我说,咱们却是还照原先称呼的好,这么着也忒别扭了些,若是有旁人在场,再做戏不迟。”
“也好。”牧归崖欣然应允。
稍后,牧归崖果然叫人送热水进来,两人分内外间洗了一回。
洗完之后,也不用格外商议,牧归崖径自抱了被褥去外间暖炕上,白芷瞧见了,犹豫一回,终究还是轻声说谢。
牧归崖只当没听见,仔细查看门窗,又先看着白芷去里间躺下了,这才chuī熄蜡烛。
不光是白芷,就连他自己对突如其来的身份转变也仍在适应之中。
他并非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在外打仗这几年,全军都是男人,日子久了,总有人耐不住说些荤段子望梅止渴,他即便没参与,却也没少听了,该懂的不该懂的都懂了。
他也曾想过将来,想若能找到一位志趣相投,可以携手到老的姑娘结为连理,共享人间极乐会是多么美妙的事情。
冷不丁的,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姑娘成了自己的妻子,可两人谁都没准备好。
dòng房花烛,一生一次,他不愿辜负,更不愿再这样尴尬的氛围下度过。
来日方长,他愿意等,也愿意努力,等到水到渠成,两个人都打心眼儿里你情我愿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继续有红包哈,今天没抢到的盆友不要灰心,再接再厉,么么哒~@
ps,本文架空,风俗啊人情啥的都是我综合之后胡诌的,不必到处照着参考,爱你们呦~!
第三章【修】
因有些择席,白芷睡得甚浅,次日听到动静便本能的睁开眼坐了起来,就见外头牧归崖已经穿戴整齐。
“天还早,我先出去练武,你且多睡一会儿。”牧归崖见她一头长长的青丝散于chuáng铺之间,一派旖旎,想了下又不自觉的柔和语气道,“稍后回来同你一同用饭。”
西望府刚建不久,百废待兴,虽然牧归崖是名义上的最高军事长官,可因为本地文官基本上也都是早年军队里退下来的。比如那知府大人也曾带兵打仗,留下不少病症,这些年劳累过度,已经有咳血的症状,牧归崖迫不得已帮忙分担了许多政务,当真从天不亮忙到天黑,日日脚不沾地。
白芷不过在脑海中简单过了一遍就替他累得慌。、
保卫治安自然是重中之重,除此之外还有各项譬如种树、修路、建房等基础建设,也都由闲置的厢军和征召的民夫完成,须得他总抓总领。
如今又多了原本该知府管的文官事宜,什么教化百姓、统理人文等等,亏得他也是走了祖父牧清寒的老路子,先出文举考场,再下武举,又有威望,应付起这些来也算得心应手,不然下一个吐血的就该是他了。
白芷摇摇头,也开始穿衣裳。
内外两间房只不过隔着一道珠帘,对方的动作表情一览无余,牧归崖见状便别开眼去,等听她走过来了才重新抬起头。
白芷想了想,问他今儿准备做什么,大约什么时候回来。
牧归崖一愣,显然觉得这种被管束的经历十分新奇,不过还是老实道:“早起先练武,用过早饭后先去军营里转一转,听下头的人汇报下治安边防。开chūn了,上游河道也得通一通,顺便叫人看着修一修,不然今年不少地方栽了树,还住了人,一旦有chūn汛便是大动静……晌午未必赶得回来,你不必等我。
过午得去瞧瞧林知府,城中要开设学堂,许多细节还未弄妥。城中亦有不少炤戎、大月的流民,须得找人带着他们学说话、做事……晚间约莫酉时之前便得归来,若不得空,我自会打发牧宁回来告知你一声。”
听着这么一板一眼的回答,白芷总觉得这人有些刻板的可爱,当下听得也十分认真。
这还是她头一回清楚的知道牧归崖肩头有这许多的担子,不禁咋舌,由衷感慨:“下任知府快些来就好了。”
不然这位侯爷早晚也得积劳成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