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没有。”宋问直起身,摆摆手道:“只是觉得,这等人实在是太过嚣张了。”
傅知山被她弄得云里雾里,当下只能gān笑两声,以作应和。
傅知山虚礼引路:“宋先生,今日要先去见见学生吗?”
宋问欠身跟上:“我负责讲授经义吗?”
傅知山不明所以道:“孟先生举荐你来,自然是请你来讲经义的。”
宋问道:“其实我擅……算科!”
“算……”傅知山道,“可是学院,不缺算科先生呀。”
“啊。”宋问失望道,“是吗?”
傅知山:“此事我也无权插手,不如待院长回来,你再去问问他?”
宋问跟着他绕了几个弯,忽然站定,告歉道:“今日没有准备,明日我来就任。学生嘛,也明日再看好了。宋某先行告辞。”
傅知山被她过于随性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
正要送送她,人已经走远了。
小六正坐在台阶上,起身相迎道:“少爷,这么早就出来了?”
宋问抬头看了看日色:“我才想起来。我早饭都还没吃呢。”
这可险了。
差点去见见学生,差点连午饭也没了。
小五跟在她的身后,忙不迭问道:“少爷少爷,怎么样啊?”
宋问赞道:“不错不错,风景优美格调高雅,风水摆设也是顺势而为,相当到位。”
“少爷!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他们为人和态度如何啊?”小五说,“若是他们知道了你的身份,该如何是好?”
宋问无所谓道:“知道就知道了。这又不是国子监,不过是所私人开设的学院而已。何况,是孟先生推举我来的。要是出事,他们不依不饶,就让他们找孟先生去!”
小六在前面带路:“少爷,这边来。”
他们的马车牵在后院一户人家的门口,托人看守片刻。
宋问进了马车,两小厮在外面驾马。
小五尚在不停叨叨:“少爷,他们可有问你家室?可有欺负您?”
“这是一件非常失礼的事情,你知道吗?”宋问抖着腿潇洒道,“哪有人第一次见面,就会把你家底给打探清楚了?院长又不在。”
小五:“少爷少爷,那还有什么要买的?带的须得都带齐,别让人觉得您寒酸了。好欺负。”
小六笑道:“谁若是觉得公子好欺负,那未免也太可怜了。”
马车忽然一个颠簸,而后停了下来。
小六在外面喊道:“少爷!过不去了!”
宋问掀开帘子走出来。发现将将出巷口之际,前面竟然横出一辆马车。
巷口前就是一条大道,道上往来行人不少。
这样两车相遇,横在巷中,也不是初次。
不过,那马车可不是他们能比的。
马车豪华不豪华,看的不是经济地位,而是社会地位。
像宋家这样的商贾之户,就算再有银子,为表低调,只驭一匹马,那车厢也是破破烂烂的。
而对面,两马齐驰,金玉镶顶。
说明不但有钱,还非常有权。
宋问是不想惹对面的,只是扭头朝后面了眼,又觉得不得不惹。
要两车并驰,对面的马车偏宽,看路窄了点。
小六没这样的本事,也怕撞到对面的马车,
而这条巷要长个两百来米,掉头又很不容易,还得先卸马。
掉头绕个一圈再回来,实在太过麻烦。
不如趁着对面还未进来,让他们先出去。
他们在大道上转向,可方便多了。
只是,不知道对面是不是好相与的人。
对面马夫见他们没有动作,凶道:“尔等卑贱之人,可知我车上人是谁?难不成还等着给你们让路?”
旁边坐着的另一名随从打扮的人。张口欲言,又止。
小六仰头:“少爷。”
宋问略一施礼,道:“我等卑贱之人,自然不敢叫公子让路。公子身份尊贵,日理万机,自然也比我等卑贱之人要繁忙的多。我等卑贱之人僵持在此,并无多大损失,若是冲撞了公子,倒是惶恐。”
马夫被她噎了一句,有些不是滋味,但又说不出来:“……那还不速速让开?”
“我等卑贱之人自然也想让开。只是我等卑贱之人带的卑贱小厮,这驾车的技术也甚是卑贱。加之这匹卑贱的马,只会往前,不懂往后。才不敢动作。”宋问抖抖衣袖,状似痛心疾首,放声道:“这若马发狂,只是伤了我等卑贱之人也便罢了,可若是不小心伤到公子的神驹,公子的尊躯,还有足下的尊臀,这让卑贱小民如何担待的起?”
“你……”那马夫郁结道,“你别再说卑贱二字了成吗!”
“这不是方才足下说的吗?”宋问摊手无辜道,“虽说车上公子如此俊姿约素,自然不会与我等卑贱之人计较。只是卑贱之人,心中自觉卑贱。这卑贱……”
马夫忍无可忍,出口打断道:“你住嘴!”
哪里见到他们公子了?
一口一个卑贱,说是在贬低自己,分明是咬着舌头骂他们。
反倒衬得他们借势凌人。
“只恨卑贱小民在进巷前,未曾查探方圆十里,可否有贵人出没,这才唐突了公子。”宋问又是一施礼,放低了姿态,恳请道:“要么烦请足下来替卑贱小民给马车掉个头。”
这一番讥讽的讥讽,嘲笑的嘲笑。暗中rǔ骂出气。说客气可真是一点也不客气。
偏偏还让他们说不出话来。
绕明白一圈后,之剩下气结。
而宋问说完,行动也很迅速。
直接跳下车,招呼两位小厮也跟着下车。
宋问自顾着就开始指示:“将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小心摔碎了。”
马夫心觉不对,当下喊道:“……且慢!”
宋问却是不管他,拍拍马屁股,继续诚心劝道道:“足下可千万小心,我这马呀,如我这般卑贱,不识抬举,怕是听不得您的喝骂抽打。您若好言相劝,它或许还会乖乖听命。”
那马夫张口结舌,面色发黑。
讽得这般明显,怎会听不懂?
他就是没见过这么拧巴的人。
非bī着他也对某人来个好言相劝?
倒是他旁边那名随从,几不可闻的笑了一下。
宋问负手而立,站在街旁。面带微笑,耳听八方。
反正她闲的蛋疼。
比争辩,他们两人之间,还隔着一条忘川河的距离。
非重新投胎不可破。
两边人还真就僵持下来了。
马夫想要训斥,却再也找不到理由。
人家不是不让,人家只是让不了,所以现在把车夫的位置都给空出来了。
他又哪能去给别人驾车?
不知不觉竟被牵着鼻子走了。
旁边有人拂袖哼道:“区区一马夫,也如此嚣张?”
“这车上究竟是何人?”
“看这马车,是三殿下吧。”
“宁惹君子,勿惹小人。诚不我欺啊。”
“这位小哥,劝你还是让下道吧。”
马车里的人终于出声,只说了一个字:“退。”
旁边随从打扮的人先应了一声:“是!”
马夫迟疑片刻,垂首道:“是。”
于是抖着缰绳,将路口让了出来。
宋问抬手高声道:“谢公子相让!”
两辆马车终于jiāo错离开。
宋问撩起帘子,朝后面张望。而后摸摸下巴。
小六问:“少爷,您看什么?”
“记住他们马车的样子。”宋问说,“下次见到,直接拆了他们的车轱辘。”
小六失色:“少爷!”
“啧,怂什么呀?”宋问嫌弃道,“我就随口一说嘛。”
就是知道她的脾性,才知道这种事情,她不会仅是随口一说。
马车内,一人问道:“此人善诡辩,三哥何必忍他?”
“既知他善诡辩,又何必再与他多言?纵是说赢了他,也不是件有面子的事。”另外一人道,“何况,是我等出口无状在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