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上,卫霖挠着脑袋皱眉向洪茅问道:“我怎地不知道你们家还有个做贵妃的姐姐?你们这口风也忒严了一些。”
闻言,洪茅苦笑道:“别说是你了,就连我自己也莫名其妙的。还是回家问问我爹,才是正理。”
洪萱闻言,也不觉摇头苦笑。
若说这洪家,原不是江州本地人士,乃是十四五年前被流放到此地的罪官一家。家主洪赋彼时还是个二十来岁,翩翩儒雅的文弱书生。主母孙氏也是个举止温柔,进退得宜的贤良女子。夫妻两人带着当时还在襁褓之中的洪茅千里迢迢抵达江州。因是京中流放而来的,众人拿捏不准洪赋到底得罪了哪家权贵,明知其人文采风流,见识渊博,却也不敢重用。那洪赋自己得了个县衙内掌管内库的杂事,平日举止言谈也颇为低调。
其后时光流转,上峰频繁调换,人事连连变迁,熟知洪赋身份的人也不多了。极致最近一任县老爷到任,盘点府库之时难免考校主事人,jiāo谈之下,遂发现洪赋谈吐优雅,气度恢弘,颇为不俗。县官老爷怜惜其才,遂推举他到江州书院去教书,那洪赋自然胜任。于是这三二年来,就老老实实地在江州书院当个教员。
世人皆知读书人清贵,那洪赋被遣到书院教学,本来束脩尽够一家人生活。然而那主母孙氏养尊处优,从未遭受困苦。如今陪同夫君流放三千里,一路颠簸流离,之前生活困顿,咬牙挺着也还罢了。如今缓了一口气下来,体内qiáng压着的病症立刻反弹,此后更是经年缠绵卧榻。且这样的身子骨又生了女儿洪萱,那洪萱自然也是先天不足,病病歪歪的吃了多年汤药,将家中积蓄一耗而空。
见此行状,其子洪茅仗着身上有一两分武艺,竟偷偷入了苍凉山,捕猎野物卖钱以补充家用。后洪赋不忍女儿病缠一世,竟也听了儿子挑唆,不惜违逆世俗,叫女儿跟随其兄一同学习武艺。其后女儿随同儿子一道入山打猎,下河摸鱼,明知这行径不符合时下闺阁女儿之贞娴柔婉,洪赋惦念女儿身体康健,竟也从不gān涉。
至新到任的千户卫钧携全家上任,其子卫霖入江州学院读书,成了洪赋的学生。后又敬佩洪赋才学机敏,卫千户特叫儿子卫霖拜洪赋为师,进而成了洪赋的亲传弟子。两家关系日渐亲密,走动渐深。成了通家之好。可饶是如此,卫霖愣是不知道洪家的背景前尘,由此可见这洪赋平时口风有多紧。
如今京中突然来了钦差宣旨,便若一滴冰水入了热油锅,可想而知在这平静的边塞小城里,会引起多大的风波。
众人一路默然抵达洪家。但见洪家只有两进的宅院之外,簇簇拥拥站着十来个衣履光鲜,挺胸叠肚的大家奴仆,门前拴着几匹毛色光滑,神骏无比的高头大马,人群之外还停着几辆彩绣辉煌的朱轮华盖车。四周熙熙攘攘围着来看热闹的邻居。瞧见三人归来的身影,全都热情的上来寒暄招呼。
众人好不容易越过热情的人群进入家门,一路入了正堂。只见正堂之上,上首端坐着洪家家主洪赋,手捧茶盏,漫不经心,下首则坐着一位年约二十来岁,容貌俊秀,气质温润的翩翩少年。
那少年正坐在下首陪同说笑,一眼瞧见了打外头归来的洪茅三人,不觉眼睛一亮。不等洪赋开口,便笑着称赞道:“这便是大伯家的几位弟妹了罢。果然是钟灵毓秀,有龙凤之姿。”
见洪萱众人一时莫名其妙,略微哂笑,开口说道:“果然这十来年不曾走动,一家人竟也生疏了许多。想来几位弟妹都不知道我是谁了。”
洪赋闻言,轻咳一声,撂下茶盏说道:“这是你京中二叔父家的大堂兄,过来见礼罢。”
闻言,从不知道自己还有个二叔父的洪家兄妹更是张口无言,瞠目结舌。
第二章
虽说未见外客就换了衣裳的举动有些无理,然则洪茅三人此时短袄长裤的站在正堂内,究竟也不合礼仪。好在此地是江州,偏远边塞之地,规矩没有京都那么大。且洪葵到府之前,也未递过拜帖,算得上半个不速之客。因此众人只与这位所谓的二叔父家的大堂哥颔首见礼过后,便依次退出正堂,转回后院儿换了儒生长衫,再次过来陪客。
而洪萱则与两位兄长分道,径自转入后宅去见母亲。彼时孙氏正坐在烧的暖暖的炕上吩咐下人预备客房被褥,供远道而来的洪葵等人休息。早有管家忠叔引着门外站着的十来个豪奴进了外头厢房,端茶供水的招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