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渐渐习惯雪行随时在我的身边。看阅奏章,不经意从窗口看出去,他就在门口站着。
“不用太认真,现在的朕还不值得被行刺。”我隔着窗子说。
“皇权神授,皇上何必太菲薄。”
我和雪行熟识起来,他对我说话也不再是那么古板。“那么那些亡国之君怎么讲?”我调皮地反问。
“不思进取,神也会收回天命的。”雪行应对自如。
“哈哈。”我合起奏折,走出去站在雪行身边伸了个懒腰,“你在安慰朕吗,雪行?”
“卑职何能?皇上很用功。”雪行微微有笑意。
“雪行,你进来。”皇宫里除了御花园一律不许种树。过了晌午,除了那些沉淀着岁月的宫殿,整个皇宫没有一片阴凉。
“这是卑职的职责。”
“朕让你进来。”雪行不总是把我的命令当命令的。
雪行只好进来,我铺开宣纸,他走到砚台旁给我研墨,他研的墨比小成子好得多,看得出很精通。我执笔站在一旁,等他研好墨,我笑着把笔递给他,“你来写。”
他看了看我,还是接过笔,一笔一画地写道:“书林墨海,踏雪寻梅。”下笔不涉悲喜,满纸清旷之意,让人为之精神一振。
我站在他身后,看着他修长的手有韵律地移动着。没有一点女气,却奇特地媚。
“你是这样驱暑的吗?”站在大太阳地,心里默念着踏雪寻梅?
“是呀。”雪行目光飘远。
他可以与我谈笑,然而他的思绪还是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游荡不回。我不再恼怒,我觉得那是牢狱之灾给他带来的伤害,虽然他不说,但是我感觉得出来。扪心自问,换作是我,一头撞死的可能都有。
“雪行。”我唤回他的注意。
雪行抱歉地笑笑。
我握住他的手,“雪行,你在朕的身边,没人能伤害你。”
雪行的眼睛里渐渐有了一点色彩,柔声说,“皇上,我知道。”我从来不知道人的眼睛也是会有色彩的。
“相信朕。”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很失皇家尊严,明明是承诺,偏生让我说得像请求。可是我忍不住想这样说。
“我相信。”雪行再次笑出来。很美的笑,和那些敷衍的笑不同,很真心的笑。随着这个笑容,我眼中的雪行是那么灿烂,这个情景长久地存储在我的脑海里,随着岁月流逝愈加动人。不过直到最后,我才明白它真正的涵义。 “雪行,你在朕的身边,没人能伤害你。”我才知道我说过的这句话是多么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