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辞的耳边“嗡嗡”响了起来。
刹那间,风雪好像都按下了休止键,停在了半空,不再飘*。
只剩下鼻尖上凉丝丝的_gan觉,一点点散开。
见两人站在这里半晌都没动,谢孚尹终于忍不住偷偷从指缝向外瞄去。
还没等她看到什么,下一秒,文清辞忽然将鼻尖的雪花,轻轻地蹭回了谢不逢的肩上,接着立刻转身,撑着伞向前而去。
谢不逢的唇边,扬起一点浅浅的弧度。
“走了。”
“哦,哦*好!”小姑娘紧紧地趴在哥哥肩上,一会儿抬头看看哥哥,一会儿又忍不住偷偷瞄一边的文清辞。
清辞哥哥的脸,怎么有点红?
荒原上的雪又大了起来。
为万物披上了白纱。
被抱在怀中的谢孚尹,只知道此时哥哥换单手将自己抱在怀中。
并不知道的谢不逢的另一只手,正与文清辞十指相扣。
将寒冷与风雪,隔在了另一边。
指尖只剩下了彼此的体温。
社日节,翊山。
昨晚了整整yi_ye的雪,今晨终于放了晴。
巨大的翊山,如一座汉白玉雕,静静矗立在天边。
卫朝文武百官,宫眷命妇,皆着华_fu立于山脚之下。
与几年前来祭天的时候不一样。
如今,世家贵族大部分都已被废帝“处理”。
谢不逢称帝之后,又不断改制革新,冗官现象逐渐消解,此时翊山脚下满打满算也就几百个人。
但他们个个全容光焕发,与从前有着壤之别。
司礼官敲响巨大的编钟。
钟声一遍遍回*在翊山的云与雪之间,如仙乐一般缥缈。
朝臣百官也在此刻,朝着翊山的方向缓缓跪了下去。
文清辞与谢不逢一道,踏着长阶,向翊山上的高台而去。
在路过谢孚尹的时候,小姑娘还忘偷偷抬头,朝两人轻轻地招了招手。
石上的积雪已被清理干净,与“*滑”二字没有半点关系。
但谢不逢仍不放心地将文清辞的手,紧紧地将他牵在掌心,直到站上高台都不曾放开。
头顶的天空,如宝石般通透湛蓝。
阳光自翊山另一边照来,刹那间彩彻区明。
文清辞忍不住向长阶另一边看去。
上一回他是以太医的身份来翊山的,一直待在山脚之下。
因此直到这个时候文清辞才知道。
原来踏上长阶,便能将整个雍都的风景收入眼帘。
阳光自翊山的另一边照下,化作金箔,洒满了雍都。
更远一点的殷川大运河,也泛着磷光。
如一条锦金色丝带,缠绕着整座那座城市。
文清辞的脚步,不由慢了下来。
觉察到这一点,谢不逢缓缓转身问:“在想什么,清辞?”
谢不逢的个子,早在不知不觉中高了文清辞一头。
现在文清辞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向他眼瞳。
编钟声仍未散去。
司礼的官员,还正在下方高唱着什么。
然而落在文清辞和谢不逢的耳边,只剩下隐隐约约的一点声响。
甚至下方众人,也化为了一颗颗小小黑点,看不清面容。
他们的世界里,真真切切的只剩下了彼此。
文清辞笑了一下,轻声回答道:“臣只是忽然觉得*陛下长大了。”
他的声音就如今日穿过风雪而来的阳光一样温柔,带着淡淡的_gan慨。
几年前的那个社日节,同样下着大雪。
尚是个少年的谢不逢抱着小羊,静静地跪在雪地之中。
——那是彼时的他唯一拥有的东西。
如今他却已富有四海。
那日,似乎也是文清辞第一次意识到,谢不逢不只是扶明堂里那个无所不能的大BOSS,更不是什么纸片人,而是一个普通的少年*他有血有r。
谢不逢眯了眯眼睛,手指缓缓从文清辞发间撩过。
翊山上的寒风,将那gu熟悉的苦香,吹到了他的鼻尖。
谢不逢和文清辞一样,都在此刻想起了那年的社日节。
“清辞还记得那年的社日节吗?”谢不逢轻声问。
今日文清辞难得穿了华_fu。
月白色的锦缎层层相叠,绣满了暗纹,在日光下散发着柔柔光亮。
头顶的玉冠下,也缀满了珠玉。
小小的晴蓝色玉串,随着谢不逢的动作从文清辞的眼睫边轻晃过去,发出一点清脆的声响。
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自然。”他答道。
谢不逢的手,轻轻地贴在了文清辞的颊边,从他的眼角蹭了过去。
他的声音略显沙哑,暮光也有一刻失焦:“我那天晚上,做了一场梦。”谢不逢说。
“陛下梦到什么了?”
“梦到我回到了肃州,又在陵邑外的小溪边,捡到了一只小羊。”
哪怕过去多年,当日的梦境仍清晰的印在他的脑海之中。
谢不逢的声音,不自觉地温柔了下来。
文清辞也顺着他的话,想起了那只总被谢不逢紧紧抱在怀中的小家伙。
“后来呢?”他忍不住问。
“后来*”谢不逢的手,缓缓从文清辞的脸颊边滑过。
他说:“后来梦醒了,我才发现自己找到的,并不是什么小羊。而是你*”
谢不逢发了一整晚烧,醒来后才发现,自己昏沉间竟然一直紧握着文清辞的手腕不曾松开。
而对方也就这样,陪着自己静静地在地上坐了一整晚。
这一幕,对彼时的他而言,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我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将小羊弄丢。”
但最后,文清辞竟还是在自己的怀中,缓缓地阖上了眼睛。
单单是想到这里,谢不逢的心脏便泛起了刺痛。
那曾是他的梦魇。
*将自己看作那只小羊?
文清辞的手指,也随之一颤。
就在这个时候,司礼的官员终于念完了提前备好的词句。
编钟声也缓缓地停了下来。
只剩一点回音,还在山涧中徘徊,久久不愿散开。
谢不逢终于将手,从文清辞的脸颊边放了下来。
“陛下,”就在谢不逢打算转身,向翊山下看去那一刻,文清辞忽然轻轻地拽了拽他的_yi袖,在他的耳边小声说,“您并不是捡到了一只小羊。”
谢不逢微微蹙眉,向文清辞看去。
对方先是垂眸笑了一下,接着忽然抬头看着自己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您是被这只小羊,捡回了家。”
说完,便握住了谢不逢垂在一边的手。
文清辞的眼睛弯弯的,阳光落在眼底,照得眼波轻轻摇晃。
像是日出时分,有人朝shen潭中丢了一颗石子后,泛起的阵阵涟漪。
文清辞的语气,还是那样的轻柔。
但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却在刹那间乱了谢不逢的心神。
*家?
这曾是谢不逢最陌生的两个字。
但当它从文清辞口中说出的那一刻,谢不逢却觉得*自己在顷刻之间,拥有了一切。
是A,社日节那晚,并不是自己捡到了文清辞。
而是文清辞将无家可归的自己,捡了回去。
太医署的那座小院,在巨大的太殊宫nei,是那么的小那么的不起眼。
但它却是谢不逢的全部世界。
翊山脚下,又响起了阵阵钟声。
见谢不逢还愣在这里,文清辞轻轻摇了摇他的手说:“陛下,快别发呆了,吉时已到。”
语毕,终于松开谢不逢的手,缓缓将放在一边的香,自金盘上拿了起来。
“好。”
终于缓过神来的谢不逢,也与文清辞一样,从金盘上取来三炷香,郑重地握在了手中。
接着慢慢闭上了眼睛,将香抵在额间。
社日节是帝王祭祀天地社稷的日子。
伴随着山脚下的阵阵钟声,谢不逢如历代帝王一样,轻声念出了祭词。
山河安泰五谷丰登。
钟声每响一下,谢不逢就轻轻念出一句。
翊山脚下的巨大铜钟,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重一吨有余。
相传这口名叫“伽翊”的巨钟的声响,能通达天地,直诉神明。
这钟每响一下,便对应一句祭词。
文清辞也和谢不逢一起,将三炷香抵在额间,随着谢不逢还有山脚下众人一道,默默在心底里念着祭词。
伽翊的声响,回*在翊山之间。
伴随着钟声,文清辞的心脏竟也轻轻震颤了起来。
文清辞记得,祭词共有五句。
可是等他所知道的那五句说完后,巨大的铜钟,竟又隆隆地响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社日节大典筹备数月,怎么会在这一刻犯错。
翊山下众人顿了一下,纷纷跟着钟声一道高喊起了:“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清辞则下意识地朝谢不逢看去。
——一身玄_yi的帝王,仍未放下手中的香。
谢不逢将它抵在额间,竟也与山脚下众人一道,和着能通达天地的钟声继续轻声说:“六愿文清辞body安泰,无病无灾。”
“*与朕,白头偕老,永结同心,生死不离。”
他的声音无比郑重。
每一个字,都念得清清楚楚。
像是唯恐上天听错,漏掉自己的祈愿似的。
三炷长香,在谢不逢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燃至指尖。
但是他仍将这香紧紧攥在手中,哪怕被烫到也无知无觉,直至伽翊钟的钟声彻底消散在消散于天际。
谢不逢这才睁开眼,无比郑重地将香ca入了炉中。
将他的心愿,永远永远留在了翊山之上。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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