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绾喝过水,精神略略好了几分,对著裴庭秋笑了笑:“有劳你了,不知道男子怀孕是否也如女子一般,一定要十个月才行!”
年轻的御医皱著眉:“这个我可说不清,根据女子孕期的医理记载,这个月份应该是孕吐症状比较严重,可是你的反应全然不是,底下会有什麽情况,我真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太子太傅微微地笑,轻轻拍了拍裴庭秋不自觉抓紧被角的手:“别担心,我与常人还是有些不同的,虽然真气提之不继,但是偶尔也能用一用,你且放宽心吧!”
裴庭秋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你现在的情况并不好,还谈什麽费神用真气?好好歇著吧,回头我再查查,过两日我会回师门一趟,或许师父知道得多些!”
蔚绾唇红齿白,笑得欢畅:“裴大御医如此上心,待宝宝出世,定要多谢於你!”裴庭秋翻著白眼,不理这个笑得十分没意思的人。
方炫来到御书房,正见著兵部尚书宇文勃在御书房内搓著手团团转,瞧见帝君飘洒的身影施施然进了屋,立时跪倒:“陛下,边关急报!”
皇帝的眉头稍稍一拧,状似无意地接过宇文勃双手奉上的军报,随便翻了翻,嘴角挂起一抹冷笑:“朕这个弟弟很有志气嘛,这时候起兵造反了!”挥手让宇文勃起身。
兵部尚书著急万分:“陛下,肃王若是与匈奴联兵,对我军著实大大不利啊!”
皇帝摆手:“朕心里有数,卿不必担心!你且下去,过会儿朕自有旨意到你府上。”
宇文勃见皇帝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行礼退出御书房。
房外,太监总管春流弯著腰歪著脑袋直直瞧见兵部尚书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忙不迭迎上前去:“宇文大人!”
宇文勃余光瞥了瞥,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扯过老太监拉到一旁墙根处,低声问道:“太傅在哪儿?”
春流的声音细如蚊蝇:“在太极寝宫内!”
宇文勃将声音压得更低:“有劳公公,下官想见见太傅!”
春流蹙眉:“太傅近段时间身体不适,陛下不许任何人打扰他歇息!”
宇文勃小心地作著揖:“这件事非同小可,下官只是想听听太傅的意见!公公就行个方便吧。”
春流不解,公事公办的口气:“有什麽了不得的事大人禀过陛下便可!”
宇文勃跺脚:“已禀过了,陛下什麽话都没说。公公,你知道,陛下和肃王可是亲兄弟啊!”
春流吓了一跳:“这件事和肃王爷有关系吗?”
宇文勃扯住总管太监的衣袖:“你带我去找太傅再说!”
春流犹豫片刻,瞅了瞅御书房:“奴才可以带大人过去,只是大人可千万不能让陛下知晓啊!”
宇文勃连连点头:“那是当然……”话音未落,书房里头传出皇帝清朗的呼唤声:“春流……”
门外窃窃私语的二人互视一眼,极有默契地点了点头,兵部尚书心安理得地摇摆著衣袖走得远了。总管太监犀利的眼光一点一点扫过门外侯著的宫女监人,眼瞅著那帮人头都快低到胸口了,方才哼了一声,高声回话:“奴才伺候皇上!”小碎步跑上前,弯腰推门进了御书房。
方炫来回踱了两步,停在正中,面对著伏地而跪的春流沈声吩咐道:“摆驾慈宁宫!”
柳坞花房,但行处,鸟惊庭树;将到时,影度回廊。
慈宁宫景若瑶池仙境,自德庄皇太後迁居慈宁以来,嫌诺大的宫殿冷冰冰没有生气,带著一干子宫女太监种花植草,甚至重新改了慈宁宫建筑布局。对於太後的大肆改造,皇帝本觉不妥,却因蔚绾的一句话从而放任自流,太子太傅当时说:“太後昔日抚养陛下兄弟二人著实不易,既已安定,何妨让她过过芳草绕人家的遐意生活?”方炫遂而不闻不问,任著慈宁宫大兴土木、改阁建楼。
德庄皇太後杨婉人如其名,温婉和蔼,十六岁进宫,生了两个儿子,其中一子做了皇帝,另一子武艺非凡,封了肃王,先帝亲赐神勇大将军封号,是方氏皇朝首位帝子封将之人。
方炫迎著扑鼻的香气,绕过长廊,来到慈宁宫太後寝处孝和殿,杨婉带著一拨子宫女正在殿内忙忙碌碌,摆置著墙上的画轴。听到太监回报陛下驾到,方才整束了仪容,端坐而候。
皇帝甫进殿便瞧见满地堆著的长短画卷,讶道:“母後这又是在忙活什麽呢?”
杨婉望著儿子修长俊挺的身影立於朱门掩映之下,忍不住笑了起来:“皇帝今日难得有空啊!”
方炫规规矩矩地行礼:“这几日国事繁杂,儿子一直不曾来向母後请安,倒让母後费心牵记了!”
杨婉体态丰满、宫装如水迎上前,俯身将儿子拉起来,带著皇帝走到榻前坐下:“皇儿勤政是好事,但是也要保重龙体才是正理!”
方炫勉强咧嘴笑了笑:“母後旦请放心,儿子身体很好!”
杨婉少时入宫,善於察言观色,皇帝的强笑看在眼里,不由皱起柳眉:“皇儿可是遇到了什麽不得劲的事?”
皇帝长叹一声,从怀中掏出军报递过去:“母後,你且瞧瞧!”
杨婉接过,展开仔细地读了读,怔然半晌,额尔放下军报,缓缓立起身:“炜儿当真不懂事得紧……陛下要如何处理此事?”
方炫目注亲母:“孩儿想听听母後的意思!”
杨婉随手拣起一副画,素手轻划,细细展开,额尔开颜点头道:“这倒有点意思,陛下且来瞧瞧这副画!”
皇帝凑过去看得清楚,那是一副梅雪哺雀图,梅枝虬劲,雪色如云,枝间一个小小的鸟巢,覆上了皑皑白雪,两只小雀儿瑟缩著探出头,正上方盘旋著一个老雀,嘴里叨著两条细虫,做著俯冲的姿势。
方炫有些怔愣:“母後……”
杨婉叹了口气:“无论如何,哀家不想瞧见自己的亲生儿子刀兵相见、兄弟阎墙。这朗朗乾坤、万里锦绣河山,不应该洒上自家人的鲜血!你们两个都是哀家的亲生儿子,便如这图中的两只小雀儿一般,伤了谁、饿了谁都会令哀家痛不欲生哪……”语未毕,忽然回头扬声吩咐:“把这副画给哀家挂上去!”
皇帝垂目沈思片刻,轻轻叹息:“母後的意思儿子明白了!这就去……”
德庄太後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且不忙回去,你也有好长时候不曾来瞧瞧哀家了,今日便在这儿陪哀家用顿晚膳吧!”
方炫蹙了蹙眉,抬头望见母亲殷殷期盼的脸,不忍相拒,吩咐留在殿外的春流自行回去,待过了晚膳再来接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