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身之父?
何为生身之父?
贺灵钧忍俊不禁,终於大笑出声:“生身之父?沈左使果然是个妙人!”倏地板起脸:“不错,是你让我来到这个人世,可我来了,你却又把我抛弃了。为了你祖宗的脸面,不认我倒罢,反而时时刻刻想要置我於死地,试问,天底下有你这样的父亲麽?”如今的贺灵钧,早已失却了楚清源的宠爱,若去救人,无疑於自投死路。
他说得愤慨,无奈沈朝风依旧不为所动,面无表情,脸上青气愈渐浓重。
贺灵钧缓缓转过身去,背对著沈朝风,一滴晶莹的泪珠顺著眼角慢慢渗露,他闭起双眸,狠狠咬了咬颤抖的zhui唇,再开口时声音平稳而清淡:“你这麽著急,是不是活不久了?既挂心沈簟犯险,又打定了主意拖著我一起下黄泉?”停了停:“省得留我在世间,继续害人,有辱你祖宗门楣!”
沈朝风暗叹,若论聪明伶俐,沈簟确实比不得贺灵钧。
没有回答,少年便知所料不差:“你放心!我不会看著哥哥痛苦一生的。”言下之意,即使没有沈朝风的蛮横要求,他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因为,这辈子,除了楚清源,只有沈簟真正对他好过。
或许,楚清源是将他当作了宠物一般来喜爱,但沈簟却凭著一份亲情的羁绊,给了他这个从未谋面的D_D前所未有的温暖。
话说到这份儿上,沈朝风再无开口的必要。
贺灵钧却不愿闭zhui,他坐下来,凝视著火堆,看那一团鲜红吞吞吐吐,乌气氤氲,眼前渐渐迷蒙:“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不明白,为什麽别人的爹娘对孩子都是那麽的疼爱,而我**”将军夫人恶毒的咒骂,那一泼滚烫的热水**一幕幕伤痛的过往重回脑海,少年慢慢抱紧了膝盖:“後来,我只以为爹爹偷生了我,将军夫人容不下我们M_子,所以,娘亲早亡**可是,渐渐地,连爹爹也开始折磨我**虽有清源哥哥护著,但他一去整年**”突然轻轻一笑:“跟你说这些又有什麽用?”
沈朝风终於将目光投j到少年的脸上,缓缓道:“你说,我听!”
贺灵钧摇摇头,咧zhui一笑:“我饿了!”他拿起那只烤熟的兔子,一口咬下去,将zhui堵了个严严实实。
沈朝风重又垂了眼,neng下外衫,盖在沈簟的身上。
贺灵钧只当没看见,继续啃兔r。
半只兔子下肚,方陌仍未回来,贺灵钧用_yi袖擦去zhui角的油污,笑了笑:“我该走了!”站起身,冲沈朝风一抱拳:“就此告辞,後会无期。”
真亏得他,道别的话也能讲得这麽绝。
沈朝风倏地抬起头,zhui唇微微蠕动,想说什麽最终却一个字都没有吐出来。
贺灵钧再瞧瞧那个躺在稻草堆里的沈簟,哈哈一笑,随即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踏出庙门。
时有凑巧,刚好碰上手里拎著四只野兔匆匆返回的方陌。
贺灵钧想避却未能避开,暗暗苦笑:“方公子!”
此时雨势渐大,方陌也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件破斗蓬,遮去半个身子,反不似贺灵钧一般,只一会儿,便被淋得宛如一只毛发皆颓的落汤_chicken_。
方陌皱眉,拉住少年的手向庙里走去:“怎麽出来了?这麽大的雨,莫要受冻著凉!”
贺灵钧望了望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眼中闪过一抹黯然之色,咬牙狠狠甩neng:“方公子!”
方陌心头一跳,似乎有什麽不好的预_gan窜入脑海,让他激灵灵地找了个寒颤:“怎麽?”
贺灵钧嘻嘻笑著,慢慢抬起左手,五指成爪,朝向右肩:“方公子,在下幼年贪婪好胜,强学贵府绝技,致令尊死不瞑目,如今想来,实_gan惭愧。”
方陌听著话头不对,忽地涌出一身冷汗:“灵钧**”他大吼道:“不要**”
贺灵钧不容他阻拦,运足功力,左手向下一拍,只听“喀嗒”一声,骨肩碎裂,右臂软软地垂落:“今日还你吧!”body晃了晃,脸色骤然惨白,方陌只来得及将他扶住。
挣开年轻人的拥抱,贺灵钧仍旧微笑著:“我与方公子本非一路人,将债还清,从此你我,再无瓜葛。”顿了顿:“裂骨为证,自今日起,贺灵钧再不使用方家武学,若有违此誓,天打雷劈,万虫噬身,不得好死!”
你始终与我不同,我是人人皆恨的十恶不赦之徒,罪孽缠身;而你,却是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的少年英雄。
雨雾迷蒙,前方的道路混沌不清,恰似贺灵钧的未来,暗淡无光。
方陌摊开空空如也的双手,苦涩地抿了抿zhui:“我已经知道做错了事**原来,你竟不能原谅我**”
贺灵钧忽地打断他的话:“你我之间本为陌路,何谈原谅与否?方公子,现在的我,只想尽快回到清源哥哥身边,你明白吗?”
年轻人全身一震:“楚**楚清源**”
贺灵钧笑得更加轻快,水珠顺著毫无血色的双颊滑落,分不清是汗是雨亦或是**泪:“这些天来,我受尽回天教的折辱,已想明白了。这世上,只有清源哥哥对我最好。”
方陌抬起头,眼神茫然:“是吗?”
少年继续道:“方公子,我是镇国将军府的五公子,从小锦_yi玉食,又有清源哥哥的宠爱,难道你要我和你一起,*迹天涯,过那种_yi食无继的苦日子?”
骨头碎裂,疼痛入心肺;大雨磅礴,掩去了不知不觉间便已淌落满头冷汗。
方陌痴痴问道:“你**是贪图富贵的人吗?”
贺灵钧摇摇头:“谁说不是呢?”他缓缓解释著:“若没有享受过荣华富贵,或许不致贪婪。可享受过了,一旦落难遭了罪,如还能返回昔日的繁华,谁能抵受得住诱惑?”
这话,倒有可信度!
方陌虽不甚明白人x,却也能理解,一时竟失了言。
贺灵钧见他不答话,心下苦笑连连,挥挥左手:“告辞了,方公子!”终於回转身,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向前走去。
方陌望著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喃喃道:“别走**不要走**”可双脚却如凝固了一般,竟是分毫也动弹不得。
不错,跟著他,风餐露宿,自幼娇生惯养的贺灵钧如何受得了这份活罪?
可是**总觉得哪儿有些不对劲?
那随著body晃晃**的右臂,那看似稳当实则难掩蹒跚的步伐,那瘦削而孤单的背影**
方陌忽地甩头,“A”地大叫一声,将破斗蓬甩落,扔了兔子,无视倾盆大雨,冲向少年离去的方向:“灵钧**”
毕竟迟了,尽管家传轻功淋漓尽致地施展出来,却仍旧没有追得上下定决心离去的少年。
天地一片灰茫,东方,渐出一线亮白,大雨却没有丝毫减缓的趋势,扑天盖地地撒落。方陌最终停了下来,仰起脸,双膝一软,沈重跪地,溅起一滩泥水。
贺灵钧一掌,拍碎了肩胛骨,拍去了他与那孩子之间最後的牵绊。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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