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炫甫一下朝便听得了潘海的回禀,从老太监暗示的话来看,皇帝心里明白得透亮,连荣的事情必定已经被蔚绾知晓了,暗暗恼恨:究竟是谁把这件事告诉他的?看来,他在宫里的势力仍是不可小觑A!
寿仁殿nei静悄悄,蔚绾一人立在窗前,负著双手,瞧向窗外,春雨连绵不绝,风摇雨摆间,太傅的_yi襟微带水渍。
皇帝吩咐随同而来的潘海、刘柱留在殿外,自己一人kua进门槛,并未出声,慢慢走到蔚绾身边,与他一起瞧向窗外。雨疏风骤,早春寒意袭人,光秃秃的树枝上新发的neng芽似是经不住冷雨倾打,微颤著包密了body,刚有的一点_spring_现下已无影无踪。
蔚绾没有转头,却开了口,话语冷冽:“陛下,彖曰: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坤厚载物,德He无疆。此语怎解?”
方炫转过目光,瞧著太子太傅面沈如水,缓缓道:“太傅,你在指责朕吗?安利者就之,危害者去之,朕何错之有?”
蔚绾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并不望向皇帝,转身缓缓踱到床前:“连荣是什麽人?”
皇帝一愣,随即答道:“不过是个太监首领罢了!”
太傅继续发问:“一个下五品的阉人有何危害?”
皇帝沈声道:“他聚众赌博,败坏宫中风气,关涉皇室名声,怎说无有危害?”
蔚绾的语气很平稳:“你可知连荣因何进宫?”
方炫皱眉:“朕乃一国之君,岂有闲瑕去查这些小事?”
太傅淡淡地,象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他是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卖进宫来,只因他的生父欠了一身赌债,不得已把唯一的儿子送来做太监,换些银子去还赌资。”
皇帝冷笑一声:“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父必有其子!”
蔚绾脸上悲哀的神色一闪而过,复又问道:“淄阳王与连荣比,哪个更有危害?”
方炫怔了怔:“淄阳王乃朕之皇叔,皇亲国戚,如何与这等下贱阉人相提并论?”
太傅板起脸,冷冷道:“王候将相,宁有种乎?淄阳王居心叵测、图谋不轨,如何与连荣这等忠心的下仆相比?”
皇帝摇头:“太傅此言太过武断,皇叔虽然早有不朝之心,然并未付之於行动,是忠是*尚不得分辨!”
蔚绾的body微微颤抖,负在身後的双手死死扣住,恼恨莫名,勉强压下情绪:“也罢,自陛下初通人事,臣便随侍在旁,至今数十春秋矣。到如今淄阳无患、边关战平,陛下勤於国事,这天下必定稳泰如山,臣固守旧念、冥顽不化,实不应再留在陛下身边!陛下......”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臣yu辞官出宫,从此寄情山水,悠游到老!”
方炫大吃一惊,kua步上前,一把扯住他的_yi袖:“太傅,你说什麽?”
蔚绾神色平淡如昔:“臣yu辞官,纶勾茧缕,轻_yi便_fu,从此山水闲游,再不问国朝大事!”
“不行!”皇帝的语声铿锵坚定,甩neng了扯在手中的袖子,来回踱步,忽又走回蔚绾身前,眼神有些惊惶:“太傅,老师,你要离开朕?”
蔚绾瞧著他俊朗的面容,心口猛然一阵收*,疼痛的_gan觉袭上来,强自忍住,摇头道:“似臣这等无用之人早就应该离开官场,离开皇宫!”
方炫伸出手,死死拽住太傅的_yi袖:“不行,朕不允许!你不能走!”复又放了手,如困兽禁居斗室,来回转著圈子:“不错,是朕下令杀了连荣,朕只是......只是不愿他与你这般亲近......老师,别走,别离开我!”
蔚绾静静地望著面前这位圣朝至尊孩子般祈怜的表情,心口痛到极处,眼前一花,脚下踉跄著倒退几步,身子摇摇yu坠。
皇帝大骇,一把将他搂进怀里,颤声道:“老师,你怎麽了?”
太傅咬牙忍住Xiong口锥心刺骨般的疼痛,推开方炫:“没事!陛下,为何要杀了连荣?”
皇帝犹自惊惧未消:“老师,你可是病了?”
蔚绾暗提一口真气,维持住身形,昂然而立:“陛下,为何要杀连荣?”
方炫向前一步,蓦然咬牙,双膝著地跪了下来:“老师,我知错了!”先将他留住是为要紧!
蔚绾厉声喝道:“错在何处?”
皇帝抖著声音:“为君者应当shen达宽厚、方直谦正,我容得下皇叔藐视朝迁、行止乖张,却容不下连荣些许......过失!我错了,老师你别生气,别离开我!”
太傅的body轻轻颤抖,定定地瞧著跪在面前的这个人,这个人是一国之君,是天下之主,也是自己自幼疼宠的弟子、自己的亲人,更是自己腹中孩子的亲生父亲,却屡屡伤害自己、排斥自己......倒也罢了,自己以往势力太大,为君王所忌,他这般作法并没有错处,不该与他计较。如今却牵扯到无辜之人身上来,那连荣年未过而立,尚是青春大好年华,却因了一句话、几个字莫名而亡、死不瞑目,岂不让人心寒?
肠断,肠断,人共楚天俱远。
本章未完...
=== 华丽的分割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