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值得一提的是,玄铁骑的统领李玉泽和这位方大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两人成年之后,一个进了工部,一个进了兵部,才年纪轻轻就做出了不小的成绩,惹得朝野上不少人眼红心热。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子澜提前回京了。”李玉泽眼睛盯着远处青山的虚影,里面带着点点笑意。他的瞳仁天生就比别人的要黑,黑色擅长掩盖一切,能够很好地帮助他遮盖一切情绪。
而此时,那双黑得纯粹的眼珠却不能发挥它一贯的功能——李玉泽的心情显而易见地好,即使努力想要压下唇角的笑意,快意也从眼睛里流露出来。
他把长长的缰绳握在手心里,胯/下的马依旧在温温吞吞地走,一如他的心情一样平和。
终于平定了北方的祸乱,即将回到自己出生长大的故土,与亲人团聚……阔别几年的友人也在治水方面做出了不小的功绩,年少时候一起许下的诺言,如今都在一一实现着,李玉泽心里怎么能不激动?
“不过话说,我还没想好怎么向陛下jiāo差呢……”杨述瞥见李玉泽身旁的一方空缺,偷偷瞟了瞟身后军队中那一方显眼的马车,又开始愁眉苦脸。
按理来说,军队中本不该存在马车这种东西。都是行军打仗的人,说绝对点,脑袋甚至都是拴在裤腰带上过活的。普通的士兵自然是靠脚行军,地位高一些的,则可以骑马前行,很少会有将领坐在马车里前进。一是朔北地形崎岖,马车根本不好走。二是身为一军之首,本来就该做一方表率。骑马还可以说是省点力气,若是平常还要坐马车出行,简直就是不像话了。
不过此时,坐在那马车里的人,身份可以说特殊,也可以说并不特殊。
论不特殊而言,其实车里这人和杨述一样,只是李玉泽的副将。若是真要按地位来,这坐马车怎么也轮不到他。江极这人本来是大理寺卿,正儿八经的文官。此次被派来朔北,可以说是个极其荒唐的旨意,却是皇帝亲自下令的。这件事别说杨述了,就连李玉泽也弄不清楚皇帝陛下究竟在想些什么。可是看江极出征之后,三番五次发到朔北的急报密信,李玉泽又觉得当时让江极北征的旨意,恐怕是江极本人的意愿要远远大过皇帝陛下本人的。
不然就怎么都无法解释那十几二十封询问江极情况的密信,还有无数次要“好好照顾他”的密旨。这也就是李玉泽觉得江极特殊的地方了——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卿,竟能让当今陛下三令五申,命令李玉泽一定要保护好他。有时候李玉泽都不知道,陛下这是给自己派了个副将,还是他们玄铁骑请了个祖宗。
皇帝的旨意不算太过分,而江极,虽说接到陛下旨意的时候,还以为真的会给玄铁骑送个祖宗来,没想到江极本人倒是丝毫不娇气,身体也很棒,甚至在带兵打仗上面,还隐隐有点天赋。李玉泽本来不放心把兵jiāo给他,在这两年大大小小的战役里也对他心服口服,早就放下了对江极的偏见。
中间的这些弯弯绕绕,李玉泽思索过一回,想不出个所以然,也就不再花心思想了。他从小就这样,性格简单,想不通弄不懂的东西太多,无须过于纠结。正是这样不愿意去掺和那些过于复杂的东西的性格,使得李玉泽成年之后就选择了兵部。带兵打仗,一方面也算是子承父业,不埋没他爹的这个大将军名号。另一方面,战场虽然残酷,但也直接。与其让李玉泽天天上朝,和那些老家伙打无形的嘴仗,还不如在北地这片疆土随便捅个羌人来得自在畅快。
“jiāo什么差?”李玉泽一时走神,没注意杨述说了什么。杨述头往后转了转,冲江极坐的马车努了努嘴。
李玉泽一时失笑:“江极只是受了轻伤,本来就可以下地走动的。只是他想好得快些,这几日才在马车上呆着的。”
见杨述还是忧心忡忡,李玉泽笑着补充道:“等咱们进了京,江极估计都好全了,应该还能和咱们一起骑马,你还担心什么?再说了,战场刀剑无眼,陛下也是知道的,无须担心他怪罪。”
后一句李玉泽或许之前还没这个胆量说,但是见识过江极说的话在陛下面前的分量,之前又得了江极的担保,说自己受伤陛下并不会怪罪到玄铁骑身上,李玉泽也就没什么担忧了。再说了,战场么,本来就少不了许多磕磕碰碰的。比起陛下要他保护江极的命令,李玉泽还是更欣赏江极这种态度。在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的战场,流血流汗,一切除了杀戮以外的事情,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杨述看李玉泽这个态度,也不好再跟他说什么,只在心里暗暗叫苦。李玉泽想得简单,江极的身份应该重要,但是战争情况特殊,他已经尽力保护了江极,江极本人也没什么意见,就估计陛下不会有不满。然而事情岂会像李玉泽想得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