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长公主兴致冲冲地告诉他:你七哥要回来了,别为你哥要走的事儿难过啦。
镜郎于是高兴了起来。
林纾要走了,本是第一高兴的事儿,七哥要回来,却又盖过了它,成了第一高兴的事儿。
别的皇子公主,无论是年长还是年纪相仿,甚至是如今年岁悬殊的几个小的,都把镜郎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无他,镜郎的受宠程度,大约是几个最受宠公主加上太子,再加上宠妃新生的小儿子,全部垒在一起那么多。镜郎能被皇帝抱在怀里,撒泼打滚,横行霸道,肆无忌惮,连皇后都要退三分。
镜郎不爱吃的点心,不许上宴席的桌子;镜郎讨厌的颜色,宫里谁人都不许穿戴;镜郎喜爱的花儿呢,无论chūn夏秋冬,都能在花房里寻着,最顶尖儿的头茬,一半儿去了太后宫里,一半儿就被皇帝送到镜郎的窗前。
他们嫉妒,吃醋,不满,却又碍于皇帝,敢怒不敢言,小孩儿心思不深,表面上还要装得礼貌,难免露出几分端倪。就连太子也难免拈酸吃醋。
也就只有七表哥待他温柔。
他上房揭瓦,到处惹事儿,七表哥不仅不拦着,还兴致颇高,为他出主意,放风,收拾善后,惯的他蹬鼻子上脸。表哥还爱抱着他,哄着他,将他当个小猫儿似的摸着,拍着,什么心爱之物,只要镜郎讨了,便是他的了。
其实镜郎和表哥贺铭已经有快两年没见了。
四五年前,贺铭满了十六,便被皇帝加了个军职,派去边关游历,最后留在西北苦寒之地吃沙子,与那些个满身羊骚味的蛮子打jiāo道,前几年还能回来过个年,不过自他自作主张推了突厥可汗嫁女的联姻事,两年来,边关吃紧,大大小小地仗打起来,他就完全抽不开身,直到今年边关安稳,他能回来,给太后贺寿。不过贺铭走到哪儿,哪儿的特产风物就送到镜郎手上,这两年也没间断过,镜郎却也没太上心,喜欢的把玩了几日,不喜欢的,也就丢到了犄角旮旯,或随意赏人。不过表哥对他好,他是知道的。
镜郎想了几天,就只能打定主意,待贺铭回来,便去寻他。
大不了……勾引他!
跟了表哥,总比跟了林纾那贱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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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哥:真的吗,我不信
表哥:还有这种好事儿?
第4章 四
半个月后,贺铭才领着一堆人,压着一堆箱子,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陈之宁家的庶出小弟那日正巧当值,得了个新鲜热乎的消息。
“听讲送给皇后的香料便是好几个大箱,异香扑鼻,许多貂皮狐裘之外,还有许多颜色好的北戎女奴,虽是戴了兜帽,却能看出,身段窈窕,姿色不俗,和中原女孩儿比起来,别有风味。正巧皇后一心扑在儿子身上,你说,宫里是不是又要多几个蛮人娘娘了?也要与我姐姐,做个姐妹。”
也就他这个太子妃的亲弟弟敢堂而皇之,拿宫闱秘事调笑做谈资。
实则那一天镜郎也正好在宫里,没见着蛮族美人,却当真在宫宴前,听见了皇后的哭声。
皇后多么雍容华贵持重端庄的人,抱着他哭花了妆。
贺铭那么高大一个人,把修长高挑的皇后都衬得娇小起来,他回过头来,准确无误地找到了身影掩在门边的镜郎,冲他眨了眨眼。镜郎便也抿嘴一笑,朝他飞了个眼色。
宫宴上镜郎被叫到皇帝身边坐着,贺铭上来给皇帝太后敬酒,又与镜郎对饮,偷偷伸到桌案下,捏了捏镜郎的手心,指头上的茧子,磨得镜郎心头痒苏苏的。
七八年前,他才十岁出头,贺铭已是个少年郎了,还愿意同他玩耍。贺铭可以借口办差练武读书不来宴会,皇帝拘着镜郎,要把他留在身边,抱在怀里,吃酒听曲儿,镜郎不耐烦,又不敢逃。贺铭偶尔来,就在偷偷地摸摸他的小指头,捏捏手心,镜郎就借口要去净房,偷溜出去,跑去贺铭屋里胡闹。
两三次宴会过后,太后又下了旨意,要给贺铭开府。
城里人都以为,这是要给他选妃放风声了。
其实不然。
贺铭出京之前年纪不大,也未成婚,还在宫中有住处,如今年岁大了,碰到年轻些的妃嫔,东宫的女眷,未免不方便,以前他来去匆匆,还常在军营,也不妨碍,现在要一直待过六月太后寿辰,可能还要过七月的皇后千秋,在宫里待了两三晚,就要另寻住处。
开府建造不知要花多久,其他家里久住,恐怕又有是非,把他一个人丢到行宫去呢,又太招摇。
这事儿就jiāo给了长公主张罗。
长公主张罗来,张罗去,就定下来,让贺铭在自己府里留下了,反正屋子里也空着,府里除了长公主,也没别的女眷——宁平侯那几个侍妾自然是在侯府里待着,不住白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