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愿正欲起身,后知后觉自己压根起不来。
被打废了的双腿此刻使不上半分力气,一用力还牵扯着全身的伤口,疼的不行。
他在现世虽然也是舔刀口过日子的,却从没受过这样的折磨。
额角汗水混着血水流下。
他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大大小小全是创痕,烙铁烙的,鞭打的,棍棒打的,钉子扎的。
当真是全部都还回来了,他苦笑。
外边两位差大哥似乎也知道这位犯人的地位,压根就不想给什么好脸色。
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出来,遂进来,一人一边胳膊,又跟提猪一样把人提了出去。
身着华服的陵野双手背在身后,背对着他,似乎在处理公务。
身边站着晌午及时赶来救了他一命的老头。
“陵王,人已带到。”
“下去吧。”
“是。”两小厮退的极快。
程愿趴在地上,狼狈不堪,凌乱的发丝糊了一脸。
老头是陵野身边的谋士,主文方面的,专门出谋划策,姓秦。
陵野喊他秦太傅,也是当年燕国侥幸逃生的幸存者。
秦太傅看了一眼地上的程愿。
“陵王,这
般样子,怕是不行……”秦太傅说。
“他要的是人,未曾说过完不完整。”陵野说。
秦太傅欲言又止,止又开言,“菁国定安侯断袖成癖,此番向您要人,怕不是跟您一样,只为了折磨人。”
秦太傅顿顿,继续说,“就这般送过去,怕是显得我们不够诚意。”
程愿算是听明白了,菁国有个老不死的侯爷,是个断袖,看上了他,现在正在问陵野要人。
而陵野,也许刚好想要从人家那里得到好处,所以留他一条狗命,用以交换。
陵野终于回头看了一眼程愿。
程愿对他笑笑。
程愿的模样无疑是好的,不然当初也不会有这么多姑娘公子死心塌地地跟着他,后宫一大部分佳丽都是被他的颜主动吸引过来的。
当然也有很多是跟陵野一样被强行掳过来。
“定安侯何时要人?”陵野问。
“下半旬。”秦太傅答。
“换皮吧。”陵野轻飘飘。“找最好的医师。”
秦太傅倒吸一口凉气,随后答道,“也只能这样了,那这双腿?”
陵野看了一眼残废不堪的腿,声音冰冷。“能治就治,不能治也无妨,躺床上干的那事,不需要用腿。”
平平很贴心地给程愿调出科普,关于‘换皮’。
为了在短时间内除去身上的刀疤,获得一副鲜嫩的皮肤,用刀把身上坏死的皮肉剔掉,再把新皮移植上去。
过程说起来也不复杂,就一个特点,疼,贼疼。
毕竟事关剥皮剔骨。
程愿突然有一个想法。
“我能放弃这个重生的机会吗?我能干脆死了算了吗?”他问脑海里的平平。
平平犹豫了会,似乎也不清楚这个问题的标准答案,“他们希望能得到您的反馈,先生,不建议您临时退出。”
合着那名自称月老的其实就是把他当成一个试验品。
“会有什么后果?”程愿问。
“不知。”平平说。
“要不你带我出去吧,不玩了。”
“稍等。”平平说。
过了好一会儿,“……先生,我好像不会……他们没给我安装这个程序。”
程愿:“……”
这边还没商量完,那边秦太傅已经揖手退出,大殿内只剩下他和陵野。
陵野走到他跟前,蹲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看一只蝼蚁一样。
程愿依旧对他笑笑。
“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好歹也当过这么多夜的夫妻,当真一点情面不留?”程愿笑着说。
当初看记忆的时候有看到过,自己跟这位陵野其实是干过好几回的。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他干陵野还是陵野干他,因为记忆一旦放到那个场景,画面便开始模糊,啥也看不清。
平平的解释是,“我们是绿色健康系统,自带防防黄赌毒防黑插件,老少皆宜。”
程愿表示去你妈的老少皆宜。
“你该感谢定安侯,若不是他,你今日已经离开人世,身首分离。”陵野说。
程愿说是啊。
“
定安侯癖好怪异,死在他床上的男人不计其数,此番送你过去,也是让你死的体面点,总比五马分尸强些。”
程愿未答。
“这样可还算留了份情面?”陵野说。
“那我是否,还需向王上道一声谢?”
陵野并不理会他的调侃。
“当初有想过今天吗?”陵野问。
“说实话,有想过。”程愿说。
“却依旧不知收敛。”陵野说。
“毕竟王上绝色,牡丹裙下死,做鬼也风流。”程愿说。
陵野嗤笑一声,不理会他不知天高地厚的胆子。
“来人,带下去,请最好的医师,换皮。”
陵野挥一挥衣袖,起身,再不多看地上衣衫褴褛之人一眼。
屋门大开,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
进去的丫鬟端着一盆清水,不到片刻出来,那盆水便已成了深不见底的血红色。
程愿觉得自己死了好几遭,每每昏睡过去又被撕裂般的疼痛弄醒。
将近一夜。
程愿终于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经晌午。
程愿察觉到有一双手在自己的腰迹流连,指腹触及新换上的皮肤,感觉微妙。
程愿其实有些震惊于这个时代的医术水平,只一夜,就将他全身的皮换干净了。
他高中历史挺好,知道这铁定不是已有的时代,怕是个乱皱的架空的时代。
他高中生物也挺好,知道无论怎么换皮,都得有个软组织重新生长期,少则三月,多则一年。
但是这毕竟是个系统吧,好像怎么随意都不过分。
他扭头看人,发现正在抚摸他新皮肉的,正是让他遭此罪的罪魁祸首。
“章医师的换皮术果然非同凡响。”陵野说。
“这么嫩的皮肉,可是又勾起了王上某方面的心思?”程愿嘴角含笑。
“双腿如何?”陵野收手,不理会他,脸上无一丝波澜,似乎刚才只是在摸一张猪皮。
“伤筋动骨,养养能好,过几日应该能走,再练上几天,可与旁人无异。”程愿觉得自己过分乖巧。
陵野看他一会,“这般急着好?”
“毕竟是王上的门面,要给您挣些面子。”程愿说。
“呵。”陵野用一个字表示他的不屑。
“你这几日就在这好好养着,莫要生事。”陵野说。
程愿心想自己能生什么事。
许是陵野对程愿的态度过于随意,导致陵野身边的人对程愿大多都不屑一顾。
上次的兵差是,这次差遣过来照顾程愿的丫鬟也是。
门口不知是叫小翠还是小红的丫鬟正跟旁边的路过的小厮聊的欢快。
程愿咳了咳,“姐姐?”
人没听到,发出的笑声像农人院子里的老母鸡。
“小红姐姐??”程愿又喊。
姑娘终于扭头,“谁你姐姐?还有我叫小翠!”
程愿趴着,尚且还虚弱着,连忙说是。“小翠妹妹。”
对方好像依旧不满意。
程愿想着要不喊个美女吧妈的。
“小翠姑娘,能麻烦给在下倒杯水吗?”程愿说。
他实在渴的慌,从昨天开始就没喝过一口水,牢房里估计也是喝不够的。
不仅渴,还饿。
小翠瞪他一眼,烦他打扰自己的事,一歪一扭地来到桌前,要替他倒水。
“水没了,你先等着,我去给你弄壶新的。”小翠说。
程愿道谢,心想这姑娘其实还蛮善良。
然而天都快黑了,那姑娘依旧不知所踪。
程愿渴的嘴唇都要开裂,嗓子干的不行。
说话
都说不利索。
“小翠姑娘?”无人应答。
这偏院似乎就他一个,再无他人,阴森恐怖如斯。
他叹口气,挪了挪自己的双腿。
其实是能走了的,只不过得攀着东西半爬。
程愿想着再不自力更生可能就得渴死,披了件袍子就下了床。
攀着一旁的物件哆哆嗦嗦地挪着,足足磨蹭了小半个时辰在挪到房门口。
看见外边院子石桌上放着的水。
……
这姑娘怕不是半路又忘了,又跟哪个小厮聊了起来,彻底把屋子里快渴死的程愿忘了个干净。
出了房门四周空旷,程愿琢磨着怎么才能过去,好像只剩下地上爬这一条手段了。
他看着夜晚透着凉意的石地板犹豫了下。
倒不是怕冷或者失了风度,主要是怕有人经过被他活活吓死。
毕竟大半夜的,披头散发一身白袍在地上爬。
左看右看都有点像那啥。
程愿最终还是爬了过去,事实证明陵野身边的人胆子都大的很。
他爬到石凳上,哆哆嗦嗦地扶着石凳起身。
身边响起一声不大不小的“天呢。”
带着点惊讶和嫌弃,独独没有惊恐。
“姑娘许久不来,我实在口渴的紧。”
小翠脸上的嫌弃半分不减,“你这不是自己能出来喝水的嘛,还要我们伺候,金贵的很。”
“是,不劳烦姑娘费心了。”程愿说,一口灌下了茶水。
啊,解渴!
程愿坐那喝了个够,小翠一直在旁边看着,程愿不知她意欲何为,以为她也想喝,结果小翠却嫌弃地摇摇头。
直到程愿要爬回去的时候,他终于知道了小翠的用意。
小翠不知道从哪招呼过来一群丫鬟小厮。
像看马戏团一样。
“天呢,真的爬……”
“他当年不也是世子嘛……”
“这爬的太难看了吧……”
“自作孽不可活……”
……
程愿倒没觉得什么,左右这又不是他,他虽然长的和人家一模一样,但是别人指指点点的,一直都是程怨,而不是他程愿。
依旧锲而不舍地爬。
程愿从来没想过自己爬个地板还能成为陵野家的景点……
连远在正殿准备歇息的陵野都被惊动。
陵野随人流,前去一探究竟。
刚一进门,恰好程愿抬头转身看身后的盛况。
两人四目相对。
一个站着,一个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