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剑文!”冯笙拿准时机,一掌击晕陆遥,揽进怀里探了探伤势,方转向裴剑文道,“你若肯放下剑随我回京,冯某肯拿自己的命跟你作保,大哥和我定会全力设法保你平安。”
“**”
“我知你信不过我,”冯笙见裴剑文仍是静立不语,急急补了一句,“可你也看见了,他为你做到如此地步,你难道还信不过他?”
“非是信不过他,只是**”裴剑文顿了顿,“冯大人,你的好意,裴某心领了。”
“你**”冯笙且急且气,怒斥道,“你这是辜负了你爹一片苦心!”
辜负**裴剑文慢慢垂下眼,细细嚼过这两个字。
其实他如何不知,爹瞒了自己这些年,最后又将自己跟小娘远支泉州,皆是为了保全自己一命。
可是爹已经不在了。
他已来不及告诉他,这些年我从未怪过你;或是告诉他,你儿子终是知道他这个一条路走到黑的牛脾气随了谁。
虎父无犬子,裴世宪身为人父,一片苦心只求Q儿平安,却忘了他既无法对顾谦说出那个“不”字,又如何能要求裴剑文苟且偷生。
裴老爷子一心一意想教出个好儿子,堂堂君子,顶天立地。裴剑文也未辜负他的期望,识文能武、少年英雄、义气傲骨、宁折不弯,哪一条拿出去旁人都得挑起大拇指赞一声“好!”
全是好处。
累他送命的好处。
“裴少侠,留得青山在**”冯笙见裴剑文垂目不语,以为他将自己的话听入了耳,忙趁热打铁道,“裴老爷子这笔账,我和大哥陪你一起记下了,总有一日,要让东林逆贼血债血偿!”
冯笙这话本意是Y_u激起裴剑文为父报仇的心,却未成想裴剑文听得此言一抬眼,冷冷笑道,“好一句东林逆贼!好一句报仇雪恨!冯大人,你愿意认贼作父,做冯凤手下一条阉狗,却莫要拉我作陪!”
裴剑文这番话骂得辛辣刁钻,直气得冯笙面上生寒,恨恨心道,若不是怕你死了我跟大哥不好交代,坏了我的大计,我管你是死是活!
只是恨归恨,到底得按下怒意,放软话音继续激道,“裴少侠,立场虽是不同,但你难道真不想手刃仇人?”
“仇人?”裴剑文这次倒未针锋相对,却是定定望着冯笙,面上冷意背后,竟是藏也藏不住的惨淡,“冯大人,你倒告诉我,谁是我的仇人?”
“当然是那劫囚不成,杀人灭口的东林党!”冯笙自是晓得该这样说,只是话到zhui边,他竟也说不出来。
东林党为何杀人?因为裴世宪已成了他们落在冯凤手中的把柄。
裴老爷子为反阉党祸国而死,死在了他自己选的路上。
那么又为何会有这党争?会有这乱世?会有这君不君臣不臣的大明天下?
那么该死的是杨尊儒?是冯凤?还是那坐在庙堂最高处的“真命天子”?
“冯大人**”裴剑文紧了紧手里的剑,凄然一笑,“你看,连你也说不出来。”
剑柄*滑,全是方才杀红眼时染上的鲜血,那时他脑中什么都想不到,只有一个杀字,一尊修罗**可是到底醒了。
清醒之后,满腔怒意被这荒唐人世磨得愈来愈薄,最终只余一片荒凉。
“裴剑文**”冯笙方才被话激起的怒气也褪去了,竟生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涩涩地哽在那儿,让他难得诚心实意地开口劝道,“旁的都不说了**我只劝你想想**这世上总还有人**”顿了顿,自牙缝间挤出一句话,“**便当是我替他求你。”
那片刻裴剑文确是心中一动,只觉得荒凉的心底竟又泛出一丝暖意。
他不知道陆遥曾为他对雪枯坐,曾为他长跪不起,但他还记得三盘暮雨,记得一晌共醉,记得千里送剑,记得大漠孤夜,记得缓马回顾,陆遥立在营口,默默为他送行。
便如方才那刻,他血染重_yi护他周全,而后默默地,shenshen地望着他,眼中千言万语,却只唤了他的名字。
正乐伽倻琴形似古筝,十二弦柱,以象十二月之律。
那日启程去泉州前,裴剑文对着一把琴,有片刻想起了陆遥。
信手拨弄,琴音清越,T不成T。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
脑中滑过李义山的名句,愈发让人心头烦躁。
如若来日真与陆遥讲清挑明,如若他们就此相忘于江湖,会不会有一日,他再想起他,竟也会_gan到一丝**惘然
?
可是晚了。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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